【三十】桃花落(1 / 3)

“是,一早就去了。”王蘭糾結許久,還是說出了口。

“哦!”慕容姝輕輕回了一聲,嗓音變得有些沙啞,將手中的棋子握得更緊了些。可再溫潤的玉,握得緊了,依舊會膈得生疼。

又見開謝了的花瓣飄零而下,邊角已見枯黃,突然想起幾日前了塵說的那一句:‘花隨流水,萬物常態’,慕容姝才放了手中握緊的棋子。

王蘭在一旁看著既是心疼又是無奈,隻握緊了慕容姝的手,表明自己還在。

“小時候我見大人們下棋的樣子好看,自己又耐不住性子學棋,隻學了皮毛就拉著人陪我下棋,阿兄他們都避著我,隻有阿遠,願意縱著我胡鬧。”慕容姝沒接著往下問,隻淡淡的敘說著往事。

“後來我說普通的棋子不好看,不及如意溫潤,阿遠就回去拿了如意要給我做棋子,結果自然是沒成,毀了如意,還受了寧王責罰。夜裏我偷了傷藥去看他,他自己一身傷,見了我卻也笑得出來,他說:‘阿姝,以後我定尋來一塊無雙的好玉,做了棋子送你。’我等了好多年,未想,它竟是這般,到了我手裏。”嘴角挽起一絲笑意,眸中的水光聚成了珠淚滑落下來。

“我記得那天夜裏的星子好閃好亮,連著他眼底,似乎也含了一片星光,我在江北從未見過那麼美的星空,我以為,回了鄴城就可以見到了,可我發現,漫天繁星,我卻再也找不到當初那顆了。”

倚著王蘭肩頭,慕容姝將回憶說出口,大周如何,寧王如何,慕容姝一直都清楚,這本與寧遠無關,哪怕是在江北的三年,她也從未真正放下過,歡喜了十幾年的人哪有那麼輕易放下,邊關的風吹醒了她,告訴她何為忠奸黑白,卻吹不散過去的十數年時光。

三年來,慕容姝第一次將對寧遠的歡喜說與他人,心底依舊還泛著疼,可堵著的心事說出來,一下卻也輕鬆了許多。慕容姝相信,王蘭不會告與他人,在她肩頭放肆的哭了一場。

王蘭知道這時候自己也無從勸慰,隻緩聲道:“阿姝,我在,我在!”心想回去後就不與王奕說了,若兄長真能如願,那麼自有一天,慕容姝也會願意親口與他說,王蘭心裏隱隱期盼著那一天的到來,這樣,慕容姝也不再會日日寡歡。她希望終有一天,有人能代替寧遠伴她左右,喜她所喜,悲她所悲。

日暮西斜,落花無言,哭聲嗚咽,兩情相知不得守,轉將離恨與人書。

寧王府內花樹開的繁茂,鳥雀棲於枝丫,鳴聲不覺,忽有動靜自廳內傳出,驚起一樹雀鳥,花樹晃動,枝影闌珊。

隻見堂上爐煙嫋嫋,滿室漫著檀香的香氣,廳堂之上寧王動了大怒,執起香爐就朝著堂下跪著的人擲去,那人不偏不倚,被香爐打中了額頭,香灰撒了一地,月白的長袍染了塵埃,鮮紅的血珠自額角漫出沿著麵頰滴落,打在肩頭染紅了衣裳。

被一抹血色觸動,寧王先是驚愕心疼,而後才大怒道:“孽子,你眼裏究竟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還有沒有寧家。你昨晚說的考慮,竟是這般結果?”

“自是有的,兒臣心裏有寧家,也有大周。”寧遠抬頭看著堂上的寧王,一字一句道:“所以兒臣自請離京,不退北狄,誓不回京。”眼裏透的,是誰也無可動搖的決心。

寧王隻看了一眼,就知道,他最引以為傲的世子,是定了心要去邊關,定了心要忤逆自己,想起往日種種,再也生不出打罵的心思。

屋外的天好似突然暗了下來,寧王突然覺得,也罷,鄴城的天確實太黑了,他這不染纖塵的兒子,又怎麼會同他一條心呢,反而處處逆了自己的意,既然不能同心,所幸就不用回來了。

“好,好,好!”寧王連叫了三聲好,才起身道:“你既定了心思,那為父就允你離京,如你所願,不退北狄,不得回京。”沉沉的看一臉寧遠,眼中有猶疑閃過,丟下一瓶傷藥揮袖離去。

“謝父王成全!”寧遠朝著前方重重一拜,心知自己以後,興許再也回不了鄴城了,這是他費心求來的一場驅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