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見楊媽媽指揮著那幾個人橫抱著那口麻袋,匆匆向院子中間一口水井走去。麻袋裏麵似乎裝的是人!梨花沒有猜錯,因為她很快聽見麻袋裏的人一邊掙一邊悶聲叫:“放開我,放開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大夫人饒命啊,四小姐饒命啊……”隻是這聲音已經虛弱無力了,似乎是垂死的人一般。
梨花瞪大眼睛,看見楊媽媽指揮著那些人將麻袋抬到井台邊。就在這時候,麻袋的口子鬆了,梨花一下子看見了溪兒的臉,溪兒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氣,雙手扒在井口邊上,拚命想要掙脫!梨花驚恐地看著這一幕,渾身仿佛凍僵了,兩條腿像灌了鉛,一動也動不了。
楊媽媽冷笑一聲,將溪兒扒在井台上的手指一根一根拉開,幾個人拚命將她往水井裏推。溪兒為了活命,死命地掙紮,卻漸漸我的無力……
眼前這可怕的情景深深映入了梨花的頭腦,她知道,這一輩子她都無法忘記!
隻聽“轟”的一聲,溪兒終於被推了進去,井口裏傳出最後一道叫聲,那叫聲像一把尖刀,尖銳而可怖,梨花隻覺得所有的血都衝到了頭頂,耳邊響起一陣耳鳴。
接著,幾個媽媽從牆邊抱起一塊大石頭,將大石頭扔下井,井口裏傳出一片水花沸騰的回響。楊媽媽趴在井邊看了一會兒,對著其他人麵無表情地點點頭,四個人又悄無聲息地走了……
過了好一陣子,一切才都重歸平靜。梨花蹲在地下,嚇得渾身哆嗦著,等她想要站起來的時候,這才發現裙子都濕透了……她竟然被嚇得失禁了……
而同一時刻,戲園子這邊,有兩個人接到了這邊的消息,一個是正在和夫人小姐們聊天閑言的二夫人,第二個,就是季莨萋。
季莨萋聽完高暢的稟報,臉色頓時一白。
“我不敢靠太近,我隻看到季悠嵐給季碩蓋了一下被子,但季悠嵐站的位置擋住了我的視線,等我察覺不對的時候,已經過了半盞茶的功夫……然後……那孩子……”高暢的聲音裏帶著無盡的歎息和悔意,可這些,已經於事無補了,她錯過了救那孩子的最重要的一刻,如果她多一個心眼,多一分警惕,那個才剛剛滿月的小孩就不會死。
其實那也不怪高暢,四香園裏下人很多,她為怕暴露身份,隔得比較遠,而她看到季悠嵐給季碩“蓋被子”後,季悠嵐的身形很鎮定,一點不像在殺人,反而像凝視,所以她沒料到季悠嵐當時在幹什麼,更不知道那可憐的孩子因為難產出生,身體本就比別的孩子嬌弱,一張薄被,在他臉上一蓋,區區半盞茶的功夫,已經墮入黃泉了,若是正常健康的孩子,被薄薄的被子捂了臉,至少能堅持一兩個時辰。
季莨萋深吸一口氣,見不遠處的二夫人剛聽完丫鬟的稟報,慘白著臉起身匆匆離開,她知道二夫人是去哪裏了,她歎了口氣,心中不免苦澀一笑。
換了那幾隻兔子又怎麼樣,避免了那孩子是煞星的謠言生起又怎麼樣,那孩子已經死了,命都沒了,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季莨萋突然有些後悔,之前,她該去看看的,她料定了秦氏不會對柳氏不利,卻忘記了瘋狂了季悠嵐。
季悠嵐平時驕縱任性,逞性妄為,她卻不知道,她還有殺人的本事,她真是小看她了。
“小姐,我們,要不要去四香園?”小巧眼睛已經開始紅了,她一向心軟,加上柳氏生季碩那晚,她也幫忙了,也算是看著季碩出生的,她甚至還抱過季碩,卻沒想到這麼快已經天人永隔了。
“不用了。”季莨萋深深的吸了口氣,盡管惋惜,可人已經死了,什麼都晚了,“看戲吧。”說著,她的眼睛移到了戲台上的角兒身上,現在這出戲是《芙蓉台》,戲中正好演到九娘知道了自己的兒子被害死後,衝到縣衙擊鼓鳴冤的段子……
柳氏現在還在四香園,而柳氏知道季碩死了,又該有多瘋狂呢。
二夫人趕到四香園時,一進門就看到秦氏麵色陰沉地在小榻上,季悠嵐則趴在地上,抽抽噎噎的梗著聲音,整個人看來像是受了巨大的打擊,渾渾噩噩的。
二夫人連忙跑過去,正要去扶季悠嵐,頭頂上,秦氏卻冷聲道,“別管她了,看看那沒出息的樣子。”
“大嫂,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二夫人方才聽丫鬟稟報說季悠嵐把季碩殺了,她還沒搞懂那“殺了”是什麼意思,就匆匆忙忙趕來了,她現在的心情很亂,又看到季悠嵐那一臉六神無主,稀裏糊塗的樣子,更是心疼極了。
但秦氏不準,她也隻得站住,僵直的看著她。
楊媽媽歎了口氣,將之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遍,她說完,就見二夫人臉色蒼白,整個人仿佛被劈中一般,僵硬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