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套方子裏的藥,每日早午晚三次熬煮,三碗水熬成一碗喝,杜公子喝完過半個時辰後,萱兒就按照我這穴位圖上標注的穴位和順序給杜公子施針,等過了一個月,我會讓手下丫鬟來天王寨一趟,萱兒把進展和杜公子的身體狀況寫成書信給我,讓我丫鬟帶回來就是了,等我看了信,會根據情況修改方子和施針的穴位。這毒比較特殊,根治也不容易,前後算起來至少要三個月。”說到這兒,她就發現杜信煒的表情難看了許多。
季莨萋沉默一下,提醒道,“施針的過程中會有些痛苦,但都是正常的。”
杜信煒點點頭,眼神依然黯淡。過了半晌,他抬起頭,嚐試性的道,“我家那邊,能不能請你……”
“我不會通知他們。”不等杜信煒說完,季莨萋已經嚴詞拒絕。
杜信煒一愣,臉色有些尷尬,他本來隻想讓她帶個口信給家裏,不想父母擔心,但沒想到她直接就拒絕了,那他也無話可說,畢竟是自己有求於人,而對方的確有權利拒絕。
季莨萋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誤會了,便道,“你的身體狀況並不適宜移動,你的家人現在的確很擔心你,但他們的焦急也正好迷惑那些等著行刺你的人,隻要他們找不到你,你就是安全的,而如果牽扯進你的家人,他們或許也會有危險……”而最重要的是,她並不想暴露自己和天王寨的關係,若是知道了杜信煒在天王寨,杜家一定會派人上山照顧,到時候天王寨必然會出現在杜家人,或者那幫刺殺者的眼睛裏。
薑海、許業、李鈞,這三個人雖然過了十幾年,但不可否認依舊實力雄厚,而天王寨這支現成的精兵隊伍,她是打算作為底牌使用,又怎能讓別人注意。
“我明白了。”杜信煒想通裏麵的利益關係後,點點頭,應承了季莨萋的話,剛才是他太魯莽了,沒想到萬一牽連了怎麼辦,幸虧季莨萋提醒了他。感激的看她一眼,他露出這幾日一來,第一個笑容,雖然尤淺。
季莨萋點點頭,又道,“不過我倒是可以替你帶些東西給另外的人。比如,派你去青州的那位,正好他約了我許久,要與我對弈。”杜信煒跟在司蒼斂身邊這麼久,自然知道司蒼斂上次提過要約她對棋一盤的事,所以她這麼說,就是暗示杜信煒,司蒼斂派他去青州的事,她已經知道了。
果然,杜信煒的表情頓時是一變,眼中的懷疑與警惕並存。
季莨萋知道自己猜對了,能派杜信煒出外公幹的,不是皇帝就是太子,而她有一半的機會猜中,所以她猜了太子,但現在證明,她的確運氣夠好。
既然這樣,她也就不介意多說一句,“那三千人的事,很麻煩吧。”
這次甚至已經是把青州三千黑兵的事坦然了。是的,青州,心魔,刺殺,這一係列的關鍵詞,讓她想到的隻有一件事——司蒼宇的三千黑兵。
青州三千黑兵的事,前世她隻是在多年後聽成育偶爾提過一次,很快就忘記了。不過當她知道杜信煒中了“心魔”,還是剛巧從青州回來時,她就瞬間想起來了,自己竟然將這件事忘了。
關於“心魔”,她印象非常深刻,原因很簡單,這毒她前世用過,而製作心魔的人她也認識,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司蒼宇的左右手,成育胡進中,胡進的妻子阿娜。
阿娜不是中原人,是苗族人,苗族擅長下蠱,而“心魔”裏麵就是摻了蠱蟲,所以毒性這麼古怪又殘忍。殘忍正是苗人的本性,他們崇尚蠱蟲,飼養蠱蟲,將這種可怕惡心的東西奉若神明。而關於真正被蠱蟲附體的感覺,季莨萋也是深有體會的。
前世,在司蒼宇大規模對幾位皇子下手後,天性爛漫的六皇子終於忍無可忍,尋了苗人,找來至陰至寒的七彩斑斕蠱放進司蒼宇身體時,那時候,季莨萋不忍司蒼宇受盡折磨,便花了三十六日,以血供養,終將那東西引渡到自己身上,讓自己為他承受這份苦。
三十六日,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隻是,那引渡的過程,又有誰知道是多麼痛苦。為了讓自己的血更加香甜誘人,更能迷惑蠱蟲,她吃生蟲,吃活蛆,吃了一個月,然後等到血液合格了,又在手腕上連續三十六天,割了三十六道刀痕,那時候,司蒼宇天天飲她的血,一喝就是半個時辰,她一日比一日憔悴,血液嚴重不足時,隻能喝豬狗牛羊的生血,以血補血,然後再吃生蟲,活蛆,重造新血。
而當她無怨無悔的終於將蠱蟲引渡到自己體內時,她終於不堪折磨,奄奄一息。那時的她,蒼白,枯槁,就像個將死之人,是啊,連續吃了兩個月的蟲子,不吃米飯,隻是吃蟲,再接連三十六天日日放血,這樣的消耗,是個人都撐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