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行政樓,那是南強大學裏最高的房子,外牆被噴上大大的帶圈的“A”字,血紅而醒目,在南強大學長條縱深結構的最裏邊,風景秀美獨到。

但那裏,也是所有留學生的夢魘。

一向浪漫的南強大學,在踏入行政樓的時候,仿佛另一個世界。牆壁雪白,走道明亮寬敞,教室鎖著綠漆的門,就像一個空曠嚴肅的監獄。

元彬才不想去。

這種感覺就像去醫院檢查癌症一樣。好的結果是什麼都沒有,壞的結果是什麼都沒有了。

更何況過段時間就是中國的春節。都說新年該有個好心情,不能在國內過年,在外鄉總不能虧待自己吧。

當然不想元彬去的,還有另一個人,就是驢子。

他倒不是因為什麼惻隱之心。而是因為南強大學的留學生負責人太過精明,絕對不是一般人可以隨便應付的角色。

而元彬這家夥,說話口無遮攔,而且賭性很重。上回帶他去賭場玩撲克,這家夥竟在場子裏熬了三天三夜通宵,把一個月生活費都輸光了,竟然四處借錢。

這回要是被負責人訓話,那肯定會牽扯到自己,指不定從他嘴裏會捅出什麼亂子。

驢子也算是老江湖了,別人讀書他賺錢,來法國才多久時間,就通過關係跑到了一個賭場裏當管理。可謂有聲有色,如魚得水。連許多“老法國”都沒法辦到的事情,賺不到的錢,他卻辦到了,也賺到了。

要是被元彬那張破嘴一捅,他的苦心經營就全都破滅了。元彬啊元彬,也不知道你讀的幾十年的書,究竟是變成棉花,還是變成屎了,塞到腦袋裏的什麼部位?

“Lesulis鎮到了。請從左側車門下車!”

列車上一陣提示音,打亂了驢子的思緒。他立即從沉思中猛地抬起頭來,看看敞開的車門,將東西一收便朝車門走去。這是無數個平凡的旁晚之一,列車將外頭寒冷的黃昏,與車內溫暖的空間,割成了兩個世界。

車站是個僅僅幾十平方米的小空間,“lesulis”幾個紅而醒目的字刻在灰蒙的石碑上。若不細看,沒人注意到這幾個字已經顯得斑駁淩亂,掉漆的紋理纏著蛛絲,在路燈的照射下那麼滄桑。

“lesulis”是個很小的鎮子。在法國,除了巴黎,幾乎所有的市郊小鎮,過了黃昏都像是荒無人煙的不毛鬼地。“lesulis”也不例外。沒有屁顛屁顛上下班的人群,沒有川流不息的出租車,隻有古老的中世紀造型的燈柱,照著數不清的阡陌交通,荒涼而清冷,讓人遺忘現在的年份。

然而今天晚上,本該平靜的車站竟然有些不一樣。這個點兒,平時的人也就三三兩兩,為什麼突然有那麼多黑人站在那裏?

Lesulis就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地方,眼前這些依靠著欄杆的黑人,幾乎都去過驢子的德州撲克場,都有些模糊的印象。他們每天行蹤詭秘,有吃有喝,有事沒事聚在一起,聽著音樂比著手勢綁著頭巾玩著手機嘴裏念著不知哪個食人族的咒語。

驢子並不想和這些人有任何深入的交集,撇了一眼,便側身往另一個出口走去。哪知才走幾步,那些人忽然像發現了寶藏,不約而同吹起了口哨,呼啦啦地往驢子這邊湧來。

黑色的人群,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烏雲,壓抑而沉悶。粗魯的笑聲纏繞在空曠無人的站台上,帶著巨大的回音。

“鳥!”一聲戲謔而刺耳的招呼,穿透人群,穿過沉重的夜色。隨後一陣急匆匆的腳步將驢子繞成一圈。

為首的黑人,走出了人群。他個子高高瘦瘦,脖子處紋著一條呲牙咧嘴的魚,濃卷而雜密的頭發,在高撩的額頭上猶如一蓋燒焦的黑炭。他伸出了一隻修長的手,麵露微笑,站在麵前就像一根帶刺的竹竿。

“阿鬼?”驢子看清了來人,不由得停下了腳步:“這是幹什麼?”

阿鬼是個土豪,脖子那隻呲牙咧嘴的魚已經說明了一切。這是“深青幫”的標誌紋身。

“鳥!”阿鬼盯著驢子,繼續說著。

“鳥?什麼鳥?”驢子有點兒疑惑。

“鳥...”!阿鬼又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