蟻舟臨近之時,江魚卻是已與陳元魁分散開來,後者畢竟還有一幫兄弟在宴上喝的正值興起。因此二人實則並未暢談太久,便已有他那夥伴來尋,向江魚行過禮後,拖拖拽拽便又將他拉回了宴上。
這些人都是個苦哈哈,也並沒有陳元魁那般視線遼闊,心憂剿匪一事。在他們看來,有這整整一艘山水樓船的青州武林豪傑齊聚,所謂的七匪之一,想來也隻是手到擒來而已。再者,登上山水樓船,腳踩那上品蜀錦的機會可是當真不多。
初始登船,他們幾人可真的感覺自己如同踩在雲端,整個人飄飄忽忽不知所以。往日裏,如他們這些人,最多也不過是在碼頭遙遙眺望一兩眼那巍峨巨大的樓船,何曾想到能有今天。就如同常饑的人忽然得了食物,便拚命要往嘴中塞,他們從沒有登過這般好的船、從未喝過這麼好的酒、從沒吃過這麼好的宴,更從未見過這麼美的人兒,沉迷其中有些不知蜀矣。因而暗自便早早約定,要暢飲至天明,陳元魁終究是義氣當先,拗不過這群兄弟,又一腳深一腳淺回複席中。
江魚則是靜靜的看著,片刻之後轉身往客房走去,高鳳薇心中其實多少還想要再逛一逛,她也是個未曾怎麼見過世麵的傻姑娘。可江魚已經轉歸,她一人在這船上晃蕩,終究是有些不妥的,又有些醉意上湧,因而她思慮了一陣子,也是進了房中歇息。
昏昏沉沉之間,高女俠是被外麵的嘈雜聲所吵醒的,喝罵聲陣陣、刀劍聲叮當連綿作響。
她尚還有些懵逼的坐在床頭,呆愣了片刻忽的反應過來,渾身睡意立刻消失的無蹤無影,急急穿上提了那柄義父贈她的長劍在手,這才感覺多少踏實了一些,可一顆心卻還是噗通跳個不停,有些緊張的小心聽著外麵情形,手心不知何時已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高女俠自稱女俠,素來討厭別人稱她為“小姐”,但她卻的的確確是位小姐。
自她年幼時被高義收養,便成了尊勝門的小公主,誰敢當真讓她提劍動手殺人?而高義本人在前,為她擋下風雨,逐漸登臨青州武林盟主位。天然的,高鳳薇自也對江湖無比向往,她雖也習武練劍,卻從來不曾真正殺過人,手中的細柳長劍也根本不曾沾過鮮血。平日裏與門中其他人比試劍法武藝,卻也是點到即止,沒人會當真拿出搏命的手段同她放對,更多的還是佯裝不敵,哄得這位女俠高興。漸漸的,她便當真以為自己武藝高強,真真是一足以持劍行走江湖的女俠了。
可實際上,她依舊也還是一個天真的芳齡少女,頂著高女俠的名義在眾人為她編織的江湖中行走。
直至今日今晚,她才發覺這才是真正的江湖,平和隻是少數時候,大多終歸是殺戮。
如同受驚的兔子般,高鳳薇坐在漆黑一片的房中,卻忽然看到好似有一道血光飛濺在紙窗上,血淋淋的直往下流淌。跟著的是一個人影撲在窗上,一聲悶哼都未發出,癱軟的背靠著窗戶無聲倒下。
這樓船極其龐大,房間鱗次櫛比,匪人們還在拚殺,自然不可能挨個房間細細搜尋。她房中在歇息時便早早吹息了燈燭,因而並未因其那匪人注意。高鳳薇便捂著嘴看著窗前那道黑影甩了甩手中的長刀,有三兩滴鮮血濺在紙窗上,又點綴了幾處血色的梅花。其人駐足了片刻便殺向下一處方向,高女俠這才小小的鬆了一口氣,可心中卻始終難安,更不禁擔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