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辱負重(1 / 2)

眾人心中嘀咕,不願到手的肥鵝,就此飛走,但一想應鬆適才說話時,臉色陰沉,目光冰冷,便不寒而栗,愣了片刻,也都走了。三人也不敢逗留,離開小樹林,向那片大森林,疾步走去。

經過小木屋時,看著屋前那顆巨石,想起不久之前,與希兒、小六子坐在上麵,喝酒暢聊,眼前是清風明月,足下是山間秋色,聽她二人說鳴鴻山莊,聊武林掌故,不時發出陣陣笑聲,此時卻疲於奔命,前途未卜,心中不禁感慨。

慕秋水忽道:“有硬手來了!”我一驚之下,那些感慨,瞬間消失幹淨,側耳傾聽,道:“來了五個人……不對,是……六個?”我不自覺地毛骨悚然,那第六個若有若無的腳步聲,我似乎聽見過。每個人的腳步聲,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節奏,就如每個人的掌紋,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這第六個腳步聲,仿佛透著些倉促,有些急不可耐。若非如此,他不會發出聲響;即使如此,他一腳踏出,仍像踩在厚厚的棉花上。

“青銅麵具人!”

我知道,他來了。

希兒道:“南生哥哥,希兒……希兒有點怕……”我伸手握住希兒的手,希兒軟滑細嫩的小手,此時冰冰涼涼的。慕秋水突然停下腳步,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猛地身子劇烈顫抖。我知道她的隱忍,幾乎到了極限。

一個曾經的強者,被人設計陷害,淒惶惶如喪家之犬,為圖東山再起,以複大仇,忍辱求生,萬般無奈之下,喊出我的名字,甚至以蘇小蝶來脅迫於我,已令高傲自負的她,深以為恥。這一夜漫漫無期,在山上顛沛流離,悔不曾孤注一擲,血灑歪桃峰的念頭,時不時竄將出來,揮之不去。與生俱來的傲骨,臥薪嚐膽的卑微,在她心間,不時交鋒。眼看就要跨入那片密林,一個致命的敵人,卻追了過來。

這種感覺就好像費盡了氣力,去摘一個又大又圓的果子,好容易爬到了樹頂,卻發現那顆果子已經被人摘走了。她忽覺一夜辛苦,變得毫無意義。直麵敵人,為娥皇,為自己,為那所剩無幾的尊嚴,拚死一戰,或許才是最後的選擇。

我也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她,淡淡的道:“人隻要不死,就還有機會,若是死了,說甚麼深仇大恨,雄圖霸業,便成了天大的笑話。來年墳頭上,徒添幾棵新草罷了。”慕秋水仰頭望天,忽然笑了。

我也笑了笑,道:“一個愛笑的人,運氣總不會太差。思過崖上,第一次見你,就那麼隨隨便便的一笑,我便丟了魂。”慕秋水道:“說好聽話,安慰我?哄我開心?那時是大宮主,現在是落水狗,笑得再跟花似的,也沒那麼好看了。”我道:“那時丟的是魂,現下丟的卻是心。”慕秋水道:“油嘴滑舌!你這個小兄弟,不老實。”因在思過崖她說過這句話,此時又說來,兩人不禁相顧而笑。因這一笑,我竟有些怦然心動。

“慕宮主果然名下無虛,當此大難,尚能渾若無事,在此打情罵俏,在下實在佩服得緊。”青銅麵具人嘶啞難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事到臨頭,我反而如釋重負,深吸一口氣,體內真氣流轉,伸出雙手,在慕秋水、希兒後背一推。這一推用盡了全力,慕秋水、希兒如斷線的風箏,輕飄飄向大森林飛去。

聽得暗器聲不絕,紛紛打向二人後背,我袍袖拂動,隻震落幾個,背後一股渾厚之極的掌力洶湧而來,不及轉身,右掌往後疾拍,兩掌相接,一股大力撞來,我連退五步,方才站定,喉頭一甜,險些噴出血來,腦中一陣眩暈。兩旁風聲颯颯,眼瞅各式各樣的暗器,在我身畔飛過,直射慕秋水二人,卻已無能為力,無聲歎了口氣,心道:“聽天由命罷!”

青銅麵具人一掌擊出,一掌又至,掌力更加淩厲,眼見躲避不開,右腳下意識地往右後跨出一步,左腳跟著反向踏出,身體以奇怪的姿勢一扭,堪堪避了開去,哪知青銅麵具人這一掌,裹挾如此強的勁力,竟能中途轉向,一下拍在我左腰,骨裂般的疼痛,瞬間蔓延全身,腦中一片空白,耳聽青銅麵具人冷得像遠山的冰雪似的聲音說道:“‘足踩七星’!你是薛老頭的甚麼人?”這大概是青銅麵具人本來的聲音,他的聲音很冷,卻很有磁性,比他裝出來的聲音,好聽得多了。

“你是無名老者之子!”

我呻吟般說出這句話,便昏了過去。將昏未昏之際,隱約感覺有一條長長的繩子,遠遠地甩了過來,纏在我的腰間,然後我飛了起來,然後感覺後腰好像被甚麼叮了一下,麻麻的、癢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