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轉,當那個人離開門再一次關上的時候我跌坐在了跪榻上,閉上雙眼我似乎又看到了那個生我養我的小村莊。
我本是個農家小子,很普通的家境,一個老實巴交卻十分勤勞的父親,一個安靜卻也喜歡偶爾貪點小便宜的母親,我是這個簡單普通的農家的長子,雖然一直小小瘦瘦的卻也知道身為長子的責任,盡我所能的讓下麵的弟弟妹妹們過得舒坦。
家裏有幾畝薄田生活雖不富裕卻也自給自足,田地雖不肥沃卻也不至於打不下糧食,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樣的不好不壞。
我沒上過學卻因著隔壁不知何時搬來的讀書人的兒子認得幾個字,那個比我大上幾歲的男孩對我很好,雖然有時看著村子裏所有的女孩都因著他的笑而不再理會我們這幫莊戶小子時感到有些嫉妒和豔羨,但是生活還是依然美好平淡的繼續著。
漫長的童年裏我都以為總有一天我會和父親一樣掙得兩畝薄田,娶一個不漂亮卻勤勞的媳婦,生一堆淘氣卻也孝順的娃娃,農忙時全家人一起下地討生活,臘月裏溫一壺酒等隔壁的儒雅漢子一起喝酒聊聊農事算算口糧。
然而當夕陽裏讀書人的馬車轆轆的駛出村落,當半夜我竟然又一次攥著那人給我的玉佩夢到了相見時,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了什麼是失眠,當時的我雖然還不曉得什麼是愛,也不明白何為斷袖,但是卻也朦朦朧朧曉得那日那人的親吻斷不該落在唇上,我惶恐無措卻也淡淡欣喜,著微末的喜悅卻如驟起的微風吹皺了心中的一池春水。
然而日子還要過,隻是那日之後心中悄然多了的牽掛驅使著我偶爾從田間回來時有意無意的望向村口,冥冥中總覺得如果自己這麼做了定有一日,那乘著黃昏離去的馬車會再一次出現在黃昏的光暈裏,然後重新點起那微末的喜悅與心悸。
但是人生往往無常,就如後來在古書中看到的那句話:“命自有天定,半點不由人。”
一場突如其來的戰火燒盡了田間的糧食,掠過的鐵蹄踏碎一處處的村落,房子燒了財物一空父親為保護村子死在亂箭之下,母親帶著我和弟妹逃了出來,惶惶然間我第一次明白了什麼是顛沛流離。
我們一路拾荒,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我見到了很多和我們一樣的人,我看著邋遢消瘦如乞兒的人們如鏡子般反映著我們的窘迫現狀,後來每每憶起我就在想其實當時我們何嚐不是乞丐呢,一樣的沒有錢財沒有幹糧甚至連可以去的地方都沒有。
記得當時問過母親要去哪裏,沒有讀過書的母親幾乎除了家鄉的小鎮子與京都便哪裏也不曉得,最後作為支柱的母親選擇了那個曾經聽說的帝都,而年幼的我們也毫無理由的相信著母親口中京都的繁華和安寧,心中堅定地認為著隻要到了那個皇帝住的城池我們就得救了,我們會分到土地牛羊。
然而天真如當時的我們那裏會知道京都的繁華隻是貴族世家們的專利,而我們所麵對的除了肮髒黑暗再無其他,但是當時的我們卻就是秉著這種現今看上去可笑無比的信念堅定地走了很長很長的路。磨破了鞋子就赤著腳,腳磨破了就互相攙扶,當雙腳都幾乎磨的沒了形狀的時候我們終於窺見京都的樣子,然而美好的往往都是傳言和夢境,當真正走進的時候曾經幻想美好生活的我們卻發現,原來這裏是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