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和暢,陽光微煦。
一樹雪白的梨花樹下,兩道頎長的身影相對而坐。
一妖紅,一雪青。
紛紛揚揚的梨花落了一地,泣血般的紅衣之上,天青色的素衣之上,都飄落了不少的白色梨花。
就連空氣中,除了茶香,都還糅合著梨花的清冽清香。
如廝場景,唯美如畫。
而梨花樹下的兩人,就像是自畫中走出的一般,美好的不像話。
連樞將沈青辭剝好的蓮子放入嘴裏,慢條斯理地吃完之後,對著沈青辭眉眼清然地笑了笑,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道:“被你勾地倒是有些想去千機山莊摘蓮子了!”
“好啊,你什麼時候有空,我親自帶你去。”沈青辭將手中剝好的蓮子放在連樞麵前的瓷碟中,手中的翠綠的蓮子外皮隨手放在了托盤之中,蒼白孱弱的麵容因為這個溫暖和煦的淺笑都變得生動起來,尤其是狐狸眼深處,甚至都能明顯地看見一泓暖流行經的痕跡。
微微吊梢的眼尾,笑意瀠瀠,極其輕魅。
連樞雙手交疊相扣地撐著下巴,思襯了片刻望向了沈青辭,莞爾淺笑地淡道:“等國宴之後吧,到時候你帶我去千機山莊啊!”
“好。”沈青辭點頭頷首。
涼風徐徐,梨花似下雪一般簌簌下落,梨花清香撲麵而來,極沁極涼。
連樞看了一眼沈青辭比尋常了少了幾分血色的麵容,整個人都是那種病倦的蒼白,下意識地蹙了一下眉眼,微微斂眉掩住了眸中憂色,淡聲道:“青辭,外麵風涼,不如回屋吧!”
沈青辭笑著搖了搖頭,“無妨。”其實現在這種狀態,已經是極好了。
然後抬頭看了一眼太陽,看向了連樞,“陪我走走曬曬太陽吧,順便送你回去。”
連樞點了點頭,起身將沈青辭之前喝茶的時候脫了放在一旁的披風拿了起來,遞給了沈青辭,“當心著涼,穿上吧!”
就連聲音,都沒有那種冷銳的妖魅,而是那種平靜的清和。
斂去了往日聲線之中揮之不去的涼薄,沈青辭有些微微發愣,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連樞,耳邊似乎響起了那種清清稚稚的童音。
哥哥哥哥,這個好吃,給你!
哥哥哥哥,這個好玩,給你!
哥哥哥哥,這個好看,給你!
哥哥哥哥……
一聲一聲,有些糯,有些軟,還帶著幾分脆生生的奶聲奶氣。
卻很甜。
連樞對上沈青辭的目光,見他依舊是失神微愣,也猜出了沈青辭大概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回憶,應該是越過她在看記憶中的某個人吧!
雖說有些膈應,不過也就是那麼一瞬,繼而漂亮狹長的丹鳳眼升起了一抹好奇之色,但是倒也沒有想過這個時候問沈青辭。
而是挑了一下眉梢,勾著唇角邪邪魅魅地看著沈青辭,“怎麼了?是長得太好看了?”
沈青辭回過神就聽到連樞這麼自戀的一句話,揚了揚唇輕笑一聲,白皙修長的手已經落在了連樞的頭上,動作親昵地揉了揉她隨意束起來的墨發,笑道:“是啊,好看!”
連樞語調微揚有些得意地哼了一聲,眉梢上挑地湊到了沈青辭麵前,“呐,沈青辭,我難得碰到一個這麼聊得來的人,要不待本世子恢複了女裝,嫁給你吧!?”
沈青辭瞬間被噎了一下,溫和內斂還帶著輕柔的眉眼都齊齊滯了滯,似是在分辨連樞這句話是玩笑還是其他。
最後發現不知道是連樞隱藏地太深還是他被這句話震得心不在焉,反正他沒有看出來連樞是不是在開玩笑。
不過,從連樞的表情上看不出來是一回事,心中卻是清楚明白的。
連樞的性子,倒是不會將婚姻一事視作兒戲。
這句話,許是玩笑,許是試探。
他覺得後者居多。
想明白了之後,沈青辭孱弱的麵容倒是釋然了幾分。
對他來說,和小兮之間這樣的自然相處已經是極好,其餘的事情,順其自然吧!
連樞將沈青辭的神色看在眼底,低低一笑,然後語調飛揚地“嘖”了一聲,“你還不樂意了?!”
不過雖然是這樣說,但是狹長的丹鳳眼中,卻是沒有半點怒意。
依舊是輕輕和和的,極為淡然平靜。
沈青辭也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甚至也帶了一些調侃,“你就不怕連王妃會反對麼?”
這句意味深長的話語,算是極其隱諱地對連樞的試探給出了答複。
連樞本就上揚的眉梢再次微微一挑,“母妃心中的心儀人選是月拂。”
沈青辭對此並不意外,在他以前尚且在連王府的時候,母妃就念叨著若不是月拂身子骨太差,當年他和小兮二人就直接定下婚約了。
而且,母妃一直挺喜歡月拂,估計比他這個親兒子更甚。
想到這裏,沈青辭眼眸深處浮現了一抹淺淺的無可奈何。
“你覺得月拂這個人怎麼樣?”這句話,沈青辭問地很直接。
他隱約能察覺到,月拂對小兮,還是有些不同的。
或許是喜歡,也或許不是。
月拂這個人,性子薄涼,不懂情愛,他對小兮的那一點不同,並不足以讓他將小兮托付給他,更何況,月拂的身子骨確實是不好。
心脈不全,隻能將養,無藥可醫。
更遑論月拂當年早產導致心脈不全的主要原因還是月王妃被人暗害中毒。
月王妃也就是當年的輕絮公主,自嫁給月王爺之後便極少留在上京,一直隨著月王爺征戰沙場,當時懷孕兩個月尚不自知,一次領兵中誤入了迷障之地,身中劇毒。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查出了身懷有孕。
因為身懷有孕,很多藥都是嚴禁使用的,所以月王妃體內的毒一時無解,月王爺當下定斷,孩子和大人之間,保住大人。
打算一碗墮胎藥流掉這個孩子。
但是月王妃不同意,回京之後,又和母親商量了一番,終於還是母親出麵與月王爺細談才留下了月拂。
但是,等到月拂將近四個月的時候,月王妃的身體不能再拖了。
然後選擇了剖腹取出孩子。
心脈不全,而且因著在月王妃的腹中多少也受了胎毒的影響,月拂一出世的時候身體就十分瘦弱。
母親曾經說過,月拂剛出世的時候,大概就隻有小貓崽子那麼大,瘦瘦小小的,當時所有人都以為養不活。
卻沒想到到底也活著長了這麼大。
還混成了上京人人畏懼的存在。
想到這裏,沈青辭不由地輕輕一笑,然後也回過了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