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熄燈後,王露從自己床上擠到於憶的床上:“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不要讓他去的嗎?這男人進了那滿是禍水的話劇團,都得變的。”
於憶翻了個身,睡衣和被子的摩挲聲很微小。於憶想:是不是隻有自己可以聽得到呢?她伸手抹了抹牆上的報紙,報紙發出翠翠的聲音,聽得人心裏很不舒服。於憶停下來對王露說:“他不是這樣的人。”
王露掐了於憶一把,又將甄璃叫醒,向甄璃問道:“大姐,說說你的悲痛感情史給我們的小妹妹聽聽。”
顯然,甄璃也是沒有睡著,她壓低著聲音勸於憶:“小妹,勸得住還是不要讓他去了。雖說到那裏都是演戲,但也不乏假戲真做的啊。”
於憶瞪著眼睛在黑暗裏試圖看清楚報紙上的內容,可是,什麼也看不見,還是漆黑一片:“我相信他,他不會。”
甄璃聽她這樣說,也就沒有再說什麼。是啊,信任對方才是最重要。但是,那時的自己難道不信任他嗎?是信任的啊!此時的於憶和曾經的自己又有什麼區別呢?罷了,總要長大了。
王露見甄璃已經撤退,她還是試圖勸說於憶。她不希望於憶愛得這樣辛苦的愛情遭到不測。她幫於憶拉了拉被子問道:“你這樣信任他,是愛嗎?”
於憶將被子壓在下巴下麵問王露:“露露,你知道我們還有多長時間嗎?”
“啊?”
“還有二十年啊,我們隻有短短的二十年了。他的病是娘胎裏帶出來的,沒有辦法治的。”於憶抬抬頭,試圖將自己眼裏的淚倒回去,但它們還是流了下來。
王露終於不再說話,於憶又接著說:“知道嗎?我對他許下了承諾,所以我現在就想履行,盡量滿足他。”
“於憶……”王露抱住於憶,清楚的感覺到她的顫抖,心裏一陣難過。
“很短呢,二十年意味著什麼?”於憶的聲音裏已經帶出了哭腔。
“什麼?”王露顫抖著聲音問,她可以感受到於憶內心的掙紮,很痛苦。
“是生與死。”於憶咬住被子,強行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王露聽得她這樣說將於憶抱得更緊了,似要給她勇氣一樣。這樣的於憶是多麼的脆弱,自己認識她將近十年,也沒有見過這樣的於憶。即使在容父生病的時候,於憶也沒有第一個倒下過。到底要不要告訴她那個真相?但是,自己不是答應過陳子齊的嗎?王露緊了緊手,還是將這個想法給打了下去,不可以的。自己答應過陳子齊的,他也答應過自己,他會處理的,不是嗎?
於憶被王露的手勒得生疼,但心裏的痛卻又是那樣的明顯,比這個要痛上千倍、萬倍……淚水打濕了自己的頭發,濕漉漉的緊貼在臉頰上。黑色的頭發像一條條小蛇,吐著鮮紅的信子,示意著它是危險的。身邊傳來王露的鼾聲,於憶睜著眼睛,望著這看不穿的黑暗,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無助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自己很努力,很努力找到的路。結果,一走,又回到原點,迷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