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沒錯,知道她沒事、知道臨昌已經沒事之後,他便要走了,確實是要走了。因為就算師父的囑托他已經半完成未完成的隻能這樣了,可他也有著自己的修行自己的路,他不會停留在任何一個地方,注定不會的,從一開始就不會。
法度將心念調整了一下,旋即猛地轉麵看向普雅,沉下心使自己不動妄念,不因她麵上那受傷的情態而起半點兒不該有的柔軟:“一切皆是空,你我皆是空,女王也是空,色裏已知空,空中何來再著色?”以這一句禪理作為回複,他覺的普雅該是明白這個道理,因為就此他已在種種機緣下向普雅講過很多次,她自己亦在夢境的化現中從淨鸞那裏有所了悟。
“可你真的做到了四大皆空、空中不著色了麼!”普雅又一次壓著法度的話尾不留任何餘地的將他打斷。
這一句話委實尖銳,利利的一出口,法度的心境還是退去了偽裝的平和、就此實實的震了一下!
他麵上神色不經意的流轉,在普雅這裏目染的一清二楚。這話在出口的同時她就意識到自己的尖刻,她甚至有些後悔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來亂法度的心,可是她又忍不住。
她不知道慈悲的佛、菩薩等上師在愛這眾生的時候是以何等樣的姿態,但是法度每一次與她目波的交錯、無言的會意、心思的領略與真切的焦灼……這一切一切微妙的關心與急切,難道僅僅是這“大愛”兩個字便可以涵概了全部的?
尤記在地宮深處那瀕臨著生死關頭的一刻,當時她真的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就要與他寂滅在一起了。她說她要他們在一起,因為她愛他……那是那樣認真的同他表明了自己真切的心曲,而他眉目間的神色亦是那樣從未有過的波動。當時的感覺真的很好,他們兩個人緊緊的倚靠在一起,那一瞬似乎真的做到了永恒的不離不棄、永恒的不再分開。
當時她蘊含了所有情緒的一句“我愛你”,他究竟聽懂了多少?他究竟是聽懂了卻在裝糊塗在避諱,還是這從頭到尾一切的起心動念就根本是她自己一個人的一廂情願?
流轉的時光在這一刻似乎停住,周遭煞是安靜,靜的從未覺的原來穿堂的風聲居然是這樣的著重,一下下沉澱的有如對著人的心口直直的敲擊上去!
二人誰都沒有再說話的意思,似是都不敢冒然打破這驟靜的氛圍,又似是全都在等待著對方能夠主動對自己說些什麼話。
就這樣一直僵持下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普雅側首含笑,這笑顏夾著一抹微微的殤……她不指望、不敢指望法度能夠回心轉意,這一刻她忽而想問自己、在問自己究竟是在做什麼?究竟是想做什麼?
然而她不能有一個答案,一如法度不會給她一個她想要的答案一樣,普雅自己都不敢給自己一個真切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