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小公子說笑了,進了這裏的人是不可能出去的,就算出去了也活不成了。”林綺竹身旁一個老頭坐在石頭上冷冷地開口,語氣有些哀傷。
“老人家為何如此肯定?”
林綺竹一邊虛扶起自己的夥計,一邊對那老頭問道。
“這裏的人全是染了瘟疫的,這瘟疫是治不好的,我們都在這裏等死呢。”
老頭聲音顫抖,眼圈通紅,雖然年事已高,生死看透,可一想到臨死之前不能見孫子一麵,老頭心中實在不甘。
林綺竹眉頭高高蹙起,她不明白,這嚴防死守的山洞中養著一群患了瘟疫的人做什麼?這些人又有什麼用處呢?
林綺竹不做猶豫,蹲下身子,右手搭上了老頭的脈搏。
切脈之沉浮起落,與那日當街昏迷的小女孩兒有些相似,卻又有明顯的不同。
雖然那日匆忙,但林綺竹清楚地記得那女孩兒的脈象有一絲中毒的跡象,但麵前的這位老頭卻隻有病脈,絲毫沒有毒脈。
林綺竹又摸了屋子裏其他人的脈搏,包括自家夥計的,發現他們的脈象與那老頭是相似的,皆是病脈,沒有毒脈。
林綺竹思索片刻,問了他們的症狀,聽到的答複都與那日白清唐所說相同,隻不過這裏的人病程更長,進展更慢。
想起之前白清唐的話,林綺竹出聲問道:“敢問各位鄉親,是否都是旗鎮中人?”
“旗鎮?哪是哪?”
“旗鎮好像是一個邊陲的小鎮子吧,我隻聽說過,卻沒去過那裏。”
屋子裏零星幾人參與了議論,可皆表示不是旗鎮中人,而其他人卻還是那副快要死了的樣子,對林綺竹的問話絲毫提不起興趣。
那老頭見林綺竹迷惑的樣子,開口道:“小公子,你就別為難了,這兒的人大多是中城之人,你說的旗鎮中人,也有那麼幾個,你瞧……”
林綺竹順著老頭舉起的手指看去,隻見牆角蹲著幾個中年男子,他們的模樣比其他人更加頹喪,始終低著頭,把自己縮成一團。
“垛兒哥、大叔、麻子叔、鐵蛋兒,原來你們在這兒。”
白清林突然從門口走進來,有些哽咽地喚道。
聽到白清林的聲音,那四個人才有了反應,他們緩緩的抬起頭看向白清林,目光中居然帶著驚懼。
白清林向他們走去,那四人仿佛見到了鬼一樣,瘋狂向牆角躲。
白清林嘴唇顫了顫,停在了原地。
他蹲下來,柔聲安撫道:“我是林子啊,你們不記得我了麼?”
“別帶我走,別帶我走……”其中一人一邊向後退去一邊發出嗚咽的聲音。
“垛兒哥,你別怕,我不是來帶你去黑屋的,我來帶你回家……我們回旗鎮,我們回家。”
白清林顫抖著伸出手,他的聲音暗啞,眼角也有淚光閃爍。
“回家……回家……”垛兒哥兩眼無神,卻連續地重複著這兩個字,那似乎是他心中最大的執念。
“是,回家。”
白清林語氣堅定,他等了這麼久,終於能夠穿過那層迷霧,也終於能夠見到他的親人們了。
白清林四歲便離家跟著師傅去山裏習武,那裏生活清苦,他最大的夢想就是趕緊長大離開那裏。
可沒想到還沒等他長大,山中就出現了變故。
五年前,一群陌生人突然來到山裏,他們舉著火把站在白清林房前,叫嚷著讓他們出去。
師傅匆匆忙忙地把他帶到地道,往他懷裏塞了一包東西,然後告訴他要一直往前走,還要一邊走一邊數數,不數到十萬就不準回頭。
他很害怕,他不知道師傅為什麼要這麼做,但他也怕極了師傅生氣。
為了不讓師傅生氣,白清林隻好乖乖抱著師傅給他的東西一邊走一邊數數。
不知過了多久,他又困又餓,耷拉著腦袋想要睡覺,可他不敢睡,他怕睡著了就記不得已經數到哪了。
直到他數到十萬的時候,地道另一邊走來了一個人。
那人不是他的師傅,而是一個與他長相相似的年輕人,年輕人對他說:“我是你哥哥,我叫白清唐,你師傅雲遊四海去了,以後由我照顧你。”
然後白清唐帶白清林走出了地道,也走出了山林。
白清林暗地裏唾罵過他的那個不負責任的師傅,也暗喜過終於不用在那山中繼續過清苦日子,可他始終不知道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他也不願去探究。
他與哥哥來到旗鎮之後,就一直受到旗鎮的鄉親的照顧。他們吃的是百家飯,穿的是百家衣,可以說沒有旗鎮的鄉親,他們兄弟二人就活不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