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百樂郡主元晚河出生在玉廉長公主府。
她的母親玉廉長公主未出閣前是出了名的風流多情,府裏的麵首如應季的花兒,一茬又一茬,年年月月姹紫嫣紅。
直到與元晚河的父親一見鍾情,玉廉長公主突然收了心,將所有麵首遣散,一心一意做起小女人。
可惜她骨子裏的花癡病卻傳給了她女兒,據說那百樂小郡主剛出生時,徹夜啼哭不止,不肯進食,急壞了全府的人,宮裏派來擅長兒科的李禦醫,是個唇紅齒白的美男子,他把小郡主往懷裏一抱,小郡主立即止了啼哭,黑漆漆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李禦醫。
李禦醫捏捏她的小手,溫柔道:“我們的小郡主康健無比、聰慧機靈,日後必是人中龍鳳。”
小郡主眨眨眼,像是表示讚同似的。若她那時能說話,一定會說:“若我成了人中龍鳳,定將你搶來暖床。”
之後小郡主健順順利利地長大,成長為一個健康向上的好兒童。她父母在孩子的管教方麵沒有費太多力氣,倒不是元晚河比別家的孩子天生聽話好管教,而是她有一個死穴,隻要在她犯渾的時候戳一下這個死穴,一切都迎刃而解——
她若不肯吃飯,派個漂亮的男仆來喂她,保準吃完一碗再來一碗;
她若不肯讀書,找個漂亮的書童來陪她,保準讀完一本再來一本;
她若到處亂跑,叫個漂亮的侍衛來跟著她,保準讓她上哪就上哪……
總之屢試不爽。
元晚河的母親玉廉長公主雖然向來對男女之防不在意,但也不希望女兒開化太早,耽於情樂,誤了正事。元晚河稍微大一些的時候,玉廉長公主時常耳提麵命,說美男如名菊,可觀賞不可采擷,更不可褻玩——看美男可以,還能養眼、保護視力,但不要輕易對美男動情動心。
小晚河眨巴著大眼睛,疑惑道:“為啥菊花隻能觀賞不能采擷?不是有句名詩麼——‘采菊東籬下,莫道不消魂’……”
她父親本來在一旁喝茶,忽然覺得菊花一緊,嗬斥道:“閉嘴!小小年紀,不學好……”
元晚河當時搞不懂自己第一次引經據典地辯論一回,怎麼就是“不學好”了。直到十二歲時她的母親去世,她也沒搞懂。
之後她父親常年不回家,她無人管教,卻也依舊單純良善,銘記著母親的教誨——美男如名菊,可觀賞不可采擷,更不可動心動情。所以她對美男的態度一直是看看就好,不近身,不入戲,不交心,不動情。
直到十四歲那年在鳳觀帝的禦書房裏偶然撞見元堯。
十七歲的儲君,麵如冠玉、俊美秀逸,眸子是清亮明澈的,細看進去又如深潭般深不見底,令人無端沉陷。
元晚河從小到大見過不少美男子,隻是這一位是這樣地與眾不同,也許是杏黃色的錦袍將他修長的身軀包裹出尊貴從容的氣度,也許是慵懶優雅的笑容將他襯托得高貴沉靜,元晚河覺得自己離他那樣近,卻又那樣遠。
天潢貴胄的清雅高傲,久居上位的尊貴自信……原來一個男人最有魅力之處,並不隻是一張漂亮的臉。怪不得她元晚河雖生來花癡卻從未真正癡過哪朵菊花,隻因還沒遇到令她所癡之人罷了。
從此元晚河眼裏的菊花就隻有元堯這一朵,其他統統化作浮雲,被她吹走抹淨了。
她為了多看他幾眼什麼招數都使上了,甚至扮作東宮裏的粗使婢女,在廊下掃一整天的落葉,隻為看一眼他伴著夕陽匆匆而歸的身影。
沒有人說她不可理喻,因為根本沒人關注她,玉廉長公主去世之後,她的女兒百樂郡主不再有任何價值。
元晚河就這樣默默地花癡著,自得其樂。
她沒想過何時向他表明心跡,當下肯定是不行,她連話都沒跟他說過幾句。本想著來日方長,可沒過多久她不得不去打擾他了。
燕閔起了戰事,元堯自請帶兵參戰,鳳觀帝近年來龍體欠安,也急於讓太子曆練曆練,積累些威望,便撥了五萬兵馬讓太子自個兒折騰去。
定在三日後啟程,元堯正在書房裏整理文牘,突然一個粗使婢女闖了進來,他眉頭一皺正欲發火,那婢女卻脆生生叫了一聲“太子表哥”,他定睛一看才發現她竟是玉廉姨母的女兒,叫什麼……晚河。
這小姑娘不知哪根筋搭錯了,非要跟著他去戰場。
元堯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居然就答應了。
元晚河就這樣被元堯拐帶著跑到燕閔戰場上,開始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她繼承了母親的謀略和父親的將才,在沙場上來來去去,一不留神就成了個女神將。
元堯因此很滿意自己的眼光,當初出征時把這郡主小表妹拐出來,無非是看上她漂亮伶俐,留在身邊聊慰疆場寂寞,必要時當個暖床的也無不可,反正她無父無母沒人管,怎麼著都是他的嘴邊肉。
終於在這一天,他趁著酒勁,把這塊嘴邊肉吃進了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