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人接下來會怎麼折磨她呢?元晚河把幾種最壞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
第一,千刀萬剮。
第二,做成人彘。
第三,充作軍妓。
除此以外,她覺得其他都可以勉強接受了。
不過,變態的閔人並沒有元晚河想象中那麼變態,畢竟她的身份還是世子妃,又是燕國賜來的公主,還有一些政治價值。他們隻是把她扔進冷宮,每日殘羹冷炙,還要洗後宮娘娘們的髒衣服。
剛開始元晚河還慶幸自己撿回了一條小命,漸漸地才發現自己低估了冷宮的威力。過去那些進了冷宮的妃子,最後不是死就是瘋,一是因為冷宮的生活條件太惡劣,更重要的原因是,這裏看不到希望。
這裏與世隔絕,這裏被人遺忘,外麵的陽光照不進來,裏麵的人也出不去。
而且可能永遠都出不去了。
進來以後,元晚河大病了一場,病得差一點就追隨她的世子夫君去了。
但是她這人命硬,以前戰場上有好幾次傷得都看不出是死是活了,抬回去在行軍床上挺屍幾天,總能奇跡般醒轉過來,再養個二十來天,又是戰場上的一條好女漢。
這次也不例外,閻王爺家的客廳裏喝了杯茶,又回來了。
隻是命撿回來,魂兒卻沒回來。這一場病,徹底泄了她的精氣神,一蹶不振了。
蜷縮在陰冷幽暗的角落裏,十八歲的她開始總結自己的人生。
前半生,渾渾噩噩,不堪回首。
後半生,烏漆嘛黑,大概率要廢在閔國了。
燕國可能根本不知道她在閔國的遭遇,而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燕帝已經不需要她了,他是絕對不會為她費一滴滴心思的。
於是她得出了結論:活著已經沒有任何意思了。
可是好像又沒勇氣自我了斷。
那就做一具行屍走肉吧。
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順其自然,等待終結。
幾個月後,永寧郡主來到時,根本不敢相信當年何等意氣風發的大燕女神將,是眼前這個人。
如果她還稱得上“人”的話。
永寧郡主蹲下來,忍住刺鼻的臭味,撥開對方亂草一樣的頭發,露出一張髒得看不出原本膚色的臉。
黑乎乎的一片臉皮上,隻有一對眼白格外分明,鑲嵌在上麵的眼珠子卻似是蒙了厚厚一層灰塵,反射不出任何光亮。讓人想到死了很久的魚的眼睛。
“元晚河,你還認得我嗎?”永寧郡主盡量放輕聲音,感覺現在稍微一點驚嚇都足以讓麵前這個人兒嘎吱一下碎掉。
半晌,死魚眼才微微一輪,散亂的目光在永寧郡主美麗的臉上稍一停留,便又飄開了。
幹裂的嘴唇裏吐出沙啞的兩個字:“憐之。”
“且喜且憐之。”當年受降慶功宴上,元堯在看了閔國永寧郡主宋憐之勾魂攝魄的表演之後,很多情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到如今,元晚河也記憶猶新。
“公主好記性。”宋憐之微微一笑很傾城,接著又皺起了秀致的眉頭,歎惋道:“不來一趟我還真是不敢相信,他們真的把你折磨垮了……”
她又湊近元晚河一點,伸出纖纖玉指,毫不嫌髒地在元晚河臉上輕輕撫過,“若我哥哥在天有靈,一定會很心疼的。”
頓了頓,她又補了一句:“畢竟,你是他心尖上的人兒。”
這句話好似一個落水石子,在元晚河死寂無波的臉上蕩開一絲漣漪。她散亂的目光緩緩聚攏,疑惑地望向宋憐之。
宋憐之說:“唉,是燕閔之戰那年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