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酒後亂語(1 / 1)

晚上有人來給靈揚送了飯菜和熱水,靈揚吃了飯洗了澡,又有人送來幹淨衣裳,是一套煙黃色的粗布尼袍。他皺了皺眉,不情不願地穿好,忽聽門外有人道:“公主請姑娘到房中一敘。”

靈揚伸展了一下身體,今天沒人給他喂散功丸,他的體力恢複一些,但距離行動自如還差了許多。他慢慢打開房門,隻見天空無月無星,陰雲密布,冷風吹來,臉上忽然沾了幾絲冰涼。

下雪了。

元晚河的房中暖意融融,酒香繾綣。

她半臥在軟榻上,左手按著一把金鞘紋月的寶刀,右手提著一隻白玉酒壺,側了頭一動不動地望著窗欞,淡紅色的酒液自傾斜的玉壺中淋瀝而出,濺在她的素白寬袍上,綻開點點海棠花瓣。她渾然不覺。

靈揚道:“殿下果然放浪不羈,齋戒清修還要伴著酒,不怕熏了佛祖菩薩,也不怕擾了你那皇陵中的祖宗麼?”

元晚河轉過頭,鬆挽的發髻下是一張酡雲微醺的臉,原本晶亮的瞳仁掩了一層霧氣,茫然迷離著。

“那些死鬼要是不滿意就來找我好了……”她的聲音浸著醉意,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大不敬的話,“本公主一腳一個,把他們全踢到阿鼻地獄去。”

靈揚微微挑眉:“殿下的父母也葬在皇陵中的吧?殿下把他們一起踢進地獄裏去?”

元晚河伸手夠起掉在地上的一隻酒盅,斟滿酒喝下去,方才慢慢道:“本公主的父母不在皇陵,他們葬在城郊的青陵。”

“哦?殿下的母親玉廉長公主當年也是在朝中有頭有臉的人物,為何不葬入皇陵?難不成也是見棄於上的可憐人?”

元晚河無視他話裏的夾槍帶棒,兀自把玩著酒盅,幽幽道:“這皇陵據說依龍脈而建,寸土寸金,不是誰都能睡進來的。我娘怕她進來了我爹卻進不來,就吩咐把她葬在青陵,以後好跟我爹合葬。”

“這就奇了,護國大將軍功高蓋主,官居極品,身為駙馬為何不能葬入皇陵?”

“唉……這就是體製問題啊。”元晚河淡白的唇邊鬆了鬆,彎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本朝規定,除了皇帝的後宮能集體入皇陵陪葬,其他元氏子孫的家眷外戚,非出身九大士族者,都無資格入葬皇陵。我父親崇延光莫說出身九大士族了,連清白的庶族都算不上,而是祖上因罪被貶到西風原牧羊的賤民。”

“崇延大將軍一代戰神,出身竟如此卑微?”靈揚倒是來了興趣,“那又是怎麼娶了尊貴的長公主,生下你這麼個……”

他本想說“生下你這麼個妖怪”,但看到元晚河手邊的長刀,又想到她曾拽脫過自己的肩膀,況且她現在醉著,情緒更不好控製,他便把最後幾個字生生堵在喉嚨裏了。

“你是想說怎麼生下我這麼個美人對不對?”元晚河微微一笑,眼睛彎成月牙,“我母親隨聖駕去西風原狩獵的時候遇見了我父親,一見鍾情,連營寨也不回了,跟他在一起待了十幾天,要分開時卻怎麼都分不開了。她就跟我父親坦白了身份,讓他跟她回朔都公主府長相廝守,沒想到我父親說什麼都不肯,我母親一怒之下就命人把他綁了,強行帶回朔都。”

靈揚訝然,“原來殿下這行事風格……是有源頭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