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耳邊的這些聒噪,元堯不想回應。現在他很煩,很躁。他扯一扯衣襟,覺得好熱。

可是晚風習習,哪來的熱?

這種熱,很熟悉。好像和上次宴會上的感覺一樣,像被一圈火爐圍著烤,身體被熱浪一波接一波地包裹著,越纏越緊,連呼吸都困難了。

元堯霍然站起,“天色晚了,今天就到這吧,散席。”

他這一宣布很突兀,畢竟宴會才進行到一半,禦膳房還在不斷上菜。但剛才那麼一鬧,氣氛是徹底破壞了,長公主跑了,皇子哭了,龍顏怒了,簡直糟透了。

不如散席。

“陛下……”樓皇後還想說什麼,被元堯打斷了:“朕覺得悶,去後園透透氣,你替朕送送幾位貴客。”

說完一揮袍袖,急匆匆地走了,留下尷尬錯愕的樓皇後。

眾人向皇後行了禮,作鳥獸散。一場籌備多日的重要宴會,就這麼不歡而散了。

隻有白潞安最滿意。

……

元堯來到水園,屏退所有人,他隻想一個人靜靜。

園子裏草木蔥蘢,流水潺潺,把夜色浸得涼透了。但元堯沒有得到絲毫緩解,還是又熱又渴。

他在清渠旁蹲下,不顧帝王尊儀,挽起寬大的袍袖,掬起一捧水撲到了臉上。

涼沁沁的刺激終於喚醒了一絲清明。

他站起身,閉上眼,任晚風吹在臉上,帶走那煩人的燥熱。

風帶著淡香,是園中紫茉莉的香氣,微甜,微涼。

漸漸地,香氣濃鬱起來,就像把一大塊蜜糖扔進水裏,絲絲綿綢的甜香彌散開來,纏住了人的感官。

剛剛疏解了一分的燥熱突然又加劇了,元堯煩躁地脫掉厚重的外層朝服,準備再用這清泉好好洗把臉。

一陣腳步聲傳入他耳中。

腳步聲極輕微,但躲不過元堯作為習武之人異常靈敏的耳朵。“誰?”他回過頭,厲聲喝問。

隻見一個窈窕女子撥開扶疏花木,步履生蓮地朝他走來。

“宋憐之?”元堯疑惑片刻,立即明白——讓他莫名其妙渾身燥熱的,就是她身上的香氣!

方才在宴會上,本來好端端的,就是在宋憐之帶著一身妖異的香味兒來到鳳台前時,他就開始感到異樣。

這賤婢,居然給他下藥?!

宋憐之走到近前,盈盈一笑:“陛下,您熱啊?”她的纖手撫上元堯的肩膀,臉慢慢靠近他,在他耳邊輕輕吹氣。

元堯的眼神有些恍惚了,呼吸粗重起來。他一隻手攬住了她的蠻腰,另一隻手摩挲著她的下巴,像愛撫小貓。

下一刻,忽然發力,扼住了她的咽喉。

“宋憐之,你到底想幹什麼?”銳光從他迷蒙的眼中射出,要把她刺穿似的。

“陛下……”宋憐之呼吸困難,艱難地說:“憐之做什麼了?”

“你那渾身的怪香,到底是什麼毒?”

“若真是憐之的香氣有毒,宴會上那麼多人都聞到了,為何隻有陛下‘中毒’呢?”

元堯默然,慢慢鬆開手。宋憐之重重咳嗽起來,臉頰泛起潮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