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陣之後,方圓道:“你們下山之後,打算去哪裏?”
正心六歲時候,因為村裏鬧饑荒才被送入觀中,家人自那之後再無消息,無有去處,將目光落在賈英雄身上。
賈英雄也在暗暗思量,雖說天高任鳥飛,可什麼鳥也得有個落腳的地方啊,他穿越而來,除了清風觀,認識的人就隻有魏勝等人,想來想去,決定前去投奔,況且,兄弟們半年多沒見,也甚是想念,於是,說道:“我打算先去找我大哥他們。”
方圓聞言,麵色一沉,低低說道:“英雄,魏大哥他們所在的白虎山,在三個月之前,已被金人發兵剿滅了,魏大哥等人下落不明,咱們上山之後,師爺聽說魏大哥等人為人忠義,請朋友幫忙留意,那位前輩前些日子來信,說明此事,我怕耽誤你修行,一直沒告訴你。”
賈英雄好似五雷轟頂一般,愣在當場。
方圓勸慰道:“你不必太多擔心,我想何二哥心思機敏,魏大哥等人又身具武藝,絕不至於出現差池,或許他們已經逃回宋境也未可知。”
好半天,賈英雄才緩緩點頭,“我知道了。”
“還有,師爺方才特地交代,眼下你是朝廷通緝的要犯,江湖中人又急於得知師父的下落,你下山之後,切記不要對人泄露身份,最好也不要顯露武功,以免被人認出。”
三人就這麼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直至天將破曉,清脆的鳥鳴穿窗而入,方圓站了起來,嘴唇微微顫抖著,道:“好了,天要亮了,你們下山吧,我送你們出觀。”
賈英雄站起來,眼睛看看墨龍板刀,又看看流雲劍,滿是不舍,眼睛裏滾著淚珠,道:“我去給老祖宗磕個頭就走。”
“我也去!”正心道。
“好。”
清晨的微光中,小院說不出的靜謐,安詳,三人一起來到張真奇的精舍之外,賈英雄與正心規規矩矩跪在懸廊下,默默的磕了三個頭,起身向觀外走去。
觀中的道士也聽說這件事情,他們對賈英雄雖沒什麼好感,可正心聰慧可人,幾乎是他們看著長大,極為不舍,聚集在大門處送行,有的送錢,有的送物,正心臉上濕了又幹,幹了又濕,眼睛腫成了小核桃。
“好了,你們下山吧,一路小心。”方圓揮手,說道。
“師父,我們走了,你也保重,我一定盡快做完兩千件善事回來。”賈英雄的臉上鄭重之極,說完之後,又回顧一眼莊嚴巍峨的道觀,生怕眼淚掉下來,邁步就走。
正心與眾人告別之後,也邁著兩條小短腿,快步跟上。
方圓望著二人漸漸遠去的身影,久久不忍離去,直到消失在視線之中,回身才發現張真奇不知何時已來到了身後,道:“師爺,您老人家也來了。”
張真奇點點頭,道:“你埋怨我把英雄趕下山麼?”
“英雄犯下大錯,師爺不廢去他武功,已是法外施恩,趕他下山不過是略施懲戒,徒孫絕不敢有此念頭!”
張真奇緩緩道:“人與人不同,你忠厚老實,懂得謙虛禮讓,又曆來循規蹈矩,從不做出格之事,隻需好生習練武藝,待得修為再長進一些,下山闖蕩,以便增長閱曆,到時執掌門戶必然為江湖人所敬服;可賈英雄與你不同,他野性難馴,清規難束,就像是遊走在山林的野獸,長久待在觀中,銳氣消磨,對他有害無益!”
方圓此時才明白張真奇的良苦用心,可又覺得想不通,道:“師爺,您既然一番好意,為何不當麵言講,以免英雄有所誤解。”
張真奇臉色忽的一變,哼了一聲,道:“我若是好言好語,以那小子的秉性必然種種耍混,說不定還會做出什麼事來,我老人家哪有功夫與他羅唕!”
方圓想了想,以自己那寶貝徒弟的脾氣秉性,這種事也未必做不出來,默默點頭。
山路崎嶇難行,正心又人小腿短,賈英雄將包袱係在胸前,把正心背在背後,一邊走,一邊聊,兩人終究是少年心性,開始的時候心中不免酸楚,可沒多遠便已開朗起來。
“大侄子,下山的路還有多遠,我累了。”正心道。
“你還累,我背著你都沒說累!”賈英雄說著,忽然腳下一頓,道:“還有,我告訴你,以後不許叫我‘大侄子’!”
“為什麼?”正心道。
“不為什麼,賈爺不高興!”賈英雄蠻橫道。
“你小子要造反不成!”正心瞪大了眼睛,努力做出一臉凶相。
賈爺怎會被他嚇住,張嘴便道:“你小子欠揍不成!再敢說個‘不’字,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山去!”
正心果然被嚇住了,不敢再說。
又走了一段,賈英雄隨手從包袱裏取出一本武功秘籍,反手遞給正心,道:“你趕緊背下來,回頭教給我。”
“你自己怎麼不背?”正心道。
“我??????”
賈英雄雖然每日跟隨正心念誦經文,可實在不怎麼上心,一些字聚在一起的時候,他能順著念下來,若是分開,他看哪個都眼熟,就是叫不出來名字,另外,武功秘籍晦澀深奧,有不少生僻字,他連見也沒見過,而行功運氣絕然不能有半分差池,他再是莽撞,這件事上也不敢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