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燈初上,秦淮河兩岸掛上了大紅燈籠,處處洋溢著塵世的繁華,夜晚總是這麼熱鬧的。
站在河邊的柳樹下麵,有些枯萎的枝葉粗糙的撫著自己的脖頸,感受著有些涼意的河畔。
對麵就是先生的教坊,娥皇卻無論如何不想進去,不想告訴任何人自己很傷心不快樂。
靜靜的看著碧波粼粼的湖麵,對麵的歡聲笑語,歌舞絲竹,自己似乎有些厭惡。
忽然看到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向這邊走來。
為首的女子身寬體胖,臉上滿是凶狠氣憤:“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女人迷惑得我丈夫夜不歸宿!”
“哎呀,大姐,你別激動啊,姐夫不過是意識鬼迷心竅,去和他好好說說就是了,何必動粗呢?”旁邊一個瘦弱的女子說著,枯黃的臉上多了幾分嫵媚的風情。
“是啊——”
“是啊——”
周圍的人七嘴八舌的勸解著,應該都是街坊領居,看熱鬧的有,真正關心的卻沒幾個。
娥皇淡然的看著這一切,路過自己的時候,特意向柳樹下挪了挪,可是他們經過的時候,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隻覺得自己一陣眩暈,向著湖麵倒去。
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就連“噗通——”掉下去的聲音,也被淹沒在人海裏。
秋末的湖水冰涼冰涼,感到身上一陣寒意襲來,陷入了無底的黑暗,剛剛那人是誰,那個推倒自己的人,那個秀羅包金的裙底,一舞鳴燕的刺繡,那個趴在床邊雙眼通紅的小妹,那個腆著臉叫自己姐姐的人……
閉上了眼睛,陷入了冰涼的黑暗,也許自己本該就在這黑暗裏掙紮不前,這一世,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嗎?
也好,沒有江山如畫,沒有炊煙嫋嫋,沒有爾虞我詐,沒有背叛離別……
一切還是孩子的年紀,她可以統統忘記……
腦袋裏仿佛有千斤重,重的自己睜不開眼睛,可是一陣陣溫和的盧芙香還是提醒自己,這個舒服的味道是那麼的真切實際。
慢慢的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明黃色的窗幔,柔軟而尊貴的顏色,晃得人眼睛難受,也許是一下子接受不了這麼強而刺眼的光束,娥皇伸手擋住。
便聽見一道纖細柔和的聲音響起:“周姑娘醒了,快去通知六爺。”
“是。”又一道稚嫩的聲音傳來,緊接著便聽見關門的聲音。
六爺?六爺是誰?他救了自己?知道自己姓周,應該是認識的,可是思索了一陣,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自己有個叫六爺的人。
“姑娘?姑娘醒了就好,大夫也說醒了就沒有大礙了,我們六爺可是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呢!”
隻聽一開始的那道纖細柔軟再次響起,語氣裏都是隨意又不失規矩,一聽就是個懂世故的丫頭。
一道橙色的身影映入眼簾,隨後看到的是一個皮膚白嫩,鵝蛋的臉型,劍眉星目,笑起來還有淺淺的酒窩,真是個美人,打扮的得體不失莊重,又不是很貴重,一看就能看出身份,衣衫也用的是平常人家用不起的布料,看得有些眼熟,竟想不起在哪見過。
“姑娘可有哪裏不舒服?”那姑娘臉上滿是擔憂,眼神裏也是真誠無邪。
娥皇搖了搖頭,語氣有些沙啞,“無礙,敢問姑娘,這是哪裏?”
那橙色衣衫的姑娘笑了笑,眼睛眯的很好看,“周姑娘客氣了,喚我流珠便是,您是我家公子救的,一會他就來了,您還是自己跟他說吧。”
“那勞煩流珠姑娘扶我起來更衣。”娥皇吃力的想要做起來,在別人家衣衫不整,已是大忌,見客時還是要懂些禮數的,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傳出去,必然是不好聽的。
“好。”流珠也是懂得規矩的,沒有拒絕,更何況麵前的是個大家小姐,懂規矩識禮數,流珠倒也尊敬她的意見。
由於身子還虛著,隻著了一件中衣,沒有繁瑣的配飾,外麵披了一件外袍,鬆鬆垮垮的搭在身上。
流珠在一旁低低的笑了,娥皇好奇,“流珠姑娘笑什麼?”
流珠搖了搖頭,“隻是見方才姑娘身子虛弱,穿上衣裳倒是這樣好看,真是怎麼看怎麼美,要是旁人病成這個樣子,可穿不出姑娘這番味道,難怪姑娘在病裏昏睡之時,我家公子也能看的失了神。”
娥皇有氣無力的倚靠在床側,臉色有些嬌紅,倒少了幾分病態,整個人看起來多了幾分嫵媚,“流珠姑娘休要胡說,待我謝過了你家公子,便該告辭了,流珠姑娘還這般打趣我。”
“告辭?你病成這個樣子,我家公子怎麼可能舍得讓你回去,他今日有要事出去了,否則你一睜眼,就該看到他的。”流珠抿著通透的薄唇打趣,眼神有意無意的看向門外。
“流珠姐姐,六爺回來了。”方才出去的小姑娘急急的跑進來,對著流珠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