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掙紮了許久,燕雄張了張嘴,又抿了抿,終於猶疑著問道:“凝兒,你的身體……好些了嗎?”說這話的同時,他的手篩糠似的抖了抖,在扶手上留下了幾道分明可見的痕跡。
燕紫凝似乎沒有想到父親會這樣說,有些愕然。她的瞳孔中仿佛有著水光流轉,心中的湖麵動了動,皺起了一些漣漪。她再次咳嗽一聲,血沫飛濺。
天地可鑒,她真的想要說一些溫柔,安慰的話語,但多年養成的叛逆就像卡在嗓子裏的一根魚刺,讓她將這些想法一點不剩地都咽進了肚子裏。
她的嘴角微微抽了抽,麵無表情地說道:“感謝父親的關心,我沒什麼大礙,暫時應該不會死掉。”但暗暗地,不知為何,少女的一顆眼淚像是珍珠一般滾落,順著鼻翼流進嘴裏,被她吞進腹中。
說完這句話,她命令女仆扶著她向大門外走去,步履有些匆忙,像是急著斬斷什麼東西。燕雄猶豫了一下,伸出一隻手,似乎想將她召回:“凝兒,至少告訴我真相,讓我知道你的狀態也好啊。”
燕紫凝腳步一頓,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想法:父親這一次似乎……是第一次降低姿態麵對她啊。是因為我命不久矣了嗎?真是的……她感覺到淚水潤濕了眼眶,又一顆珍珠滾落,破碎成水花。
她側了側頭,一半的臉頰看上去美若天仙,另一半卻徹底地融入了陰影之中。她吸了一口氣,語氣不見波動地說道:“我的外傷遍布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雖然用了最好的丹藥,但還是時常會痛。”
她的臉色蒼白,語氣平穩得像是永遠不會化的堅冰,仿佛說得不是自己一樣:“最嚴重的是內傷,我的內髒虯結在一起,幸好我是修仙者,不至於死去。”
“但是。”她的黑眸黯淡了下來,其中像是有一隻燭火熄滅,“最致命的,還是我強行服食丹藥的後遺症,我能感受到,火毒正在我的身體裏流竄。”
她摸了摸自己的腰部,露出痛苦的神色,感覺似乎身體內有一條毒蛇在遊動。她再次深吸一口氣,努力不讓語氣顫抖:“現在我在服食控製火毒的丹藥,但治標不治本,隻能產生壓製的效果。”
“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燕紫凝的臉色忽然變得死白,像是剛入殮又爬起來的僵屍,“如果傷勢不會惡化,火毒能安分守己,我還能有一年可活。”
“但是如果惡化了的話,就不知道了,說不定我會下一秒就死去呢。”燕紫凝自嘲地笑了笑,深深地看了燕雄一眼,轉頭就走,留下燕雄坐在主座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一般,揉了揉額角。
明明燭火搖曳正旺,明明天色甚早,明明金子般的陽光照亮了整個房間,但燕雄卻莫名地感到有些昏暗。他注視著燕紫凝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出房間,身上竟感到一絲寒冷。
……
李無明的飛劍“紫淵”向下俯衝而去,四周猛烈的風聲像是精靈在歌唱。劇烈的風壓和雜技般的飛行方式讓文進有些暈眩,就像喝了滿滿一盞蠻族的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