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胭的一腔熱血被蒸騰幹涸,那一刻,她好像覺得,記憶裏那個坐在巴洛克吊燈下的少年,那個說著宋胭我們回家吧的少年,突然被紛雜的世事腐蝕,四分五裂。
代替他坐在吊燈下的,是茫然無措的宋胭。
其實我才是一座孤島。
*
到了獨味,剛坐下沒多久,服務員就按照套餐上了菜。
宋胭不敢吃多少,動了幾下筷子就借口上廁所溜出了包廂。
宋胭記得獨味有個陽台,找了一圈兒,果然在包廂盡頭發現了。
宋胭靠在欄杆上,思緒放空。
直到身側傳來熱力,宋胭才反應過來。
是傅祗。
他穿著休閑裝,樣子懶散。
但是他的眼睛、那雙很漂亮的眼睛,卻很認真地看著宋胭。
“宋胭,我們談談?”
宋胭看到,傅祗的眼瞳裏,是自己的倒影。
隻是她一個人的倒影。
於是她說。
“好。”
嵐城是座不夜城。
斑斕的人造燈光無處不有,閃爍著、張揚著,把即使偏僻的城東也照的亮如白晝。
奇異的是,無論多麼高級的燈管,都無法刺破黑夜的幕布。
所謂“亮如白晝”,僅僅是囿於昏暗液體的包圍圈裏,城市的苟活。
傅祗靠在欄杆上,望著黑漆漆的、鬱結在嵐城上方的夜空。
黑絨布上,嵌著零落的幾顆星子。光亮微弱,幾不可察。
今晚沒有月亮。
似乎有星星的夜晚,月亮總是缺席。
“人們念舊的時候,總是喜歡從初遇講起。”
傅祗摩挲著拇指。
“可是我們好像沒有初遇。”
“也應該是有的。不過那埋藏在深深的記憶裏,追尋不及。”
“打我記事起,宋胭,你一直是我身邊特別的存在。”
“在旁的女孩兒們鍾意漂亮衣裙的時候,你在摸索騎馬摔跤的技巧;旁的女孩兒們討論心上人的時候,你在埋首書本,為葛朗台打抱不平;旁的女孩兒研究爭奪家產的時候,你忙不迭的,進了娛樂圈。”
“說真的,我一直看不透你的心意。”
“所以我著迷於你。”
“上次來獨味,還是五年前。我那時候對你說的‘給彼此一個機會’的話的時候,我是清醒的。”
“我是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
“至於你之前說的我和別的女人訂婚的事,因為這是莫須有的,我也不打算辯解。”
宋胭眉頭一皺,就要開口打斷他。
“你不必急著表態,胭胭,我也不是在求得你的原諒。”
“我是在很認真的告訴你,不論我們之前有多少誤會,我都會一樁樁一件件的向你澄清。”
“宋胭,我知道你對我上過心。”
“我也同樣割舍不下你。”
“不如就這樣,你依舊保持一個矜持女人的姿態,別囿於成見,以看待普通追求者的眼光來看待我,可以嗎?”
傅祗定定地看著宋胭,很認真的說。
宋胭一時語塞。
心湖像打翻了調料瓶,五味雜陳。
傅祗看她不說話,轉過身來,和她拉開適合的距離。
“宋胭,我們重新開始。”
天上的星星即使是光亮微弱,也是人遙不可及的存在。
宋胭卻覺得,傅祗此刻的眼眸,亮若星辰。
不,應是亮勝星辰。
而且,傅祗就在宋胭眼前。
一步的距離,宋胭向前,就可以撲入他的懷中。
於是宋胭說:“好。”
我們重新開始。
時隔五年,重新開始。
陽台外麵突然傳來喧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