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金秋,樞密院中的東北角的兵籍房門外,落了一地的葉子。
秋風漸涼。樹枝也日漸變得光禿。
在兵籍房內看書的陸岩,將目光從書上移開,悵然望了一眼院中的樹木。
說起來,他來樞密院已經三個月有餘了。
他的事務無非是幫著校檢兵籍,收發文件。大康王朝已曆經三百年,如今各個部門的官員及職員均冗陳不堪。因此,他平時空閑的時間極多。
在空閑的時間裏,他便以翻閱書籍作為消遣。
樞密院後院有一藏書閣,人人都可前去借閱,閣裏藏書以各種兵書為多,因此,他從進了樞密院,一有閑瑕,便前去借閱,幾個月的時間,他已經看了幾百本兵書。
從出名的孫子兵法,到不出名的鄉人野書,他俱都感興趣地一一看了下去。
他聽說這藏書閣乃六十年前的樞密使傳堯在位期間建立的,傅堯乃武將出身,平常最愛搜集各類兵書,除了當時流傳於世已久的兵書外,他還每年命人去民間搜羅,將民間的一些並不成熟的兵法也放在閣中。
有些不出名的兵書,大多數謀略都借鑒了出名的兵法,就算有自己的見解,但大多都無可取之處。然而有時也能出現意料之外的驚喜。那些意料之外的驚喜,使他像尋了寶貝一般,比起看出名的兵法反倒更有意義。
他從前並不喜歡看兵書,奈何這藏書閣以兵書為主,才不得已而看的。
初始時他覺得兵書過於枯燥,看到後來居然看出了興趣來。因此每看完借過的一批,便立刻還了去借另一批。
藏書閣的管理者陶老先生已經對他非常熟悉了,本次他一去借書,便對他說:“這兒沒有比你更喜歡看兵書的了。”他的意思一邊是誇他勤奮好學,另一邊也很明顯,意思是他隻是一個無官無職的小角色,居然也喜歡看這類書,不但用不著,還浪費時間,實在是沒事幹了。
他每次聽了陶老先生的話,便會心一笑。並不辯解。要說他有什麼雄心,倒也沒有。因為他自知自己在這官員冗陳的大康王朝的京城這兒,機會是不多的。除非他願意去京城以外的職位。自然,他是絕不願意去的。
昨日,樞密使宋遠鵬宣人叫去他房中一見,他便去了。
宋遠鵬年逾五十,四方麵孔,身材魁梧,性子爽直,笑起來時聲如洪鍾,看著是武官相貌,實則卻是文官出身。
宋遠鵬問他因何身為狀元,卻選擇在這樞密院當一無官無職的小差事。
他被問住了,若以實相告,恐怕他要笑自己兒女情長,正想著怎麼作答,那宋遠鵬笑說自己隻是隨便一問,他無需作答,他便不答了。
宋遠鵬和他談了半天,對他有個大致的了解後對他說:“你在這兒,實是可惜,不過現在這樞密院也無官職可以給你。”
陸岩連忙說自己不介意無官無職。
宋遠鵬當時便笑道:“不想當官的狀元還真少見。”曆來考上狀元的,大多都吃了旁人不曾吃過的苦。
既然如此吃苦,卻又不想當官,難道就為了考著玩的?
陸岩又被笑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宋遠鵬見他欲言又止,不知如何應對的樣子,忙收起笑聲,對他說:“你的考試題目我看了,能看出你才思敏捷,看問題亦有獨到之處,你先在我這兒好好呆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