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平湖範圍,季江南三人跑了一截後麵麵相覷,除了柳傲霜以外,季江南與沈雲川皆一身外傷嚴重,之前在斷層岩上歇了半宿,身上的傷口開始結痂,這會兒在提氣跑了許久,身上的傷口又再次撕裂開來。
季江南的黑袍黏糊糊的粘在身上,滲出的血把衣服打濕了被風一吹,又硬邦邦的黏住了,沈雲川兩條小腿也在不停的冒血,之前被李飛一鐮刀削掉好大一塊皮肉,又被銀魚咬了兩個坑,現在靴子裏也泡了不少血,走個路都打滑。
跑了一截後內力稍弱一籌的季江南喘著氣慢了下來,臉色因失血過多而白得發青。
沈雲川臉色也不太好,幹脆停了下來,靠著牆體坐了下來。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良才縣東門附近的一條小巷子裏,陳冽沒抓到,季懷遠下令五城戒嚴,這會兒城門口還有大批的江南道行軍軍士,拿著陳冽的畫像一一對比,縣城牆之上五步一崗,全都是著精鐵鎧甲的士兵,如此密集,連隻蒼蠅都飛不過去。
江南道行軍與專門負責城防的驍羽衛不同,驍羽衛直屬兵部為各州府城防駐軍,而江南道行軍隸屬大都督府,為大晉九道行軍之一,駐守江南一帶,但一有需求,可隨時調撥戰場,是大晉除卻邊防守衛以外的預備軍。
當初初代晉皇夏侯烈聚勢起家,大楚中原霸主地位就此隕落,而夏侯烈能成功的原因之一就在於大楚對於軍權的控製。
大楚立國火器為重,所以火器神機營一向由楚皇親自監管,隨著火器運用的廣泛,槍兵冷器逐漸沒落,但火器畢竟有限,而兵部則集權軍事行政,除神機營以外,掌三品以下所有武將升遷。
楚皇一心看重火器而致軍權旁落,夏侯烈當年除自己麾下以外手握大部分軍權,也是因有兵部尚書李辭修相助,兵部叛變,大楚無兵可用,至夏侯烈兵逼汴京,楚皇手中可用的也隻有神機營一處。
後大晉建國,吸取楚皇軍政分離旁落的教訓,夏侯烈在六部之外開設樞密院,集權天下軍事,為最高軍事機關,掌全國軍事,統兵調兵皆由樞密院涵令為準,兵部隻負責糧草與兵器,徹底被架空。
夏侯烈在位期間除了穩定大晉地位,也一直在尋找失落的浮屠山密庫,麵對龐大的軍事政事有心無力,夏侯烈在位期間,軍政高度統一,為曆代帝皇中集權最高的一位。
夏侯烈一生矜矜業業,即便尋找浮屠山密庫也未曾落下政事,積勞成疾,在位二十年,病逝那年剛滿六十歲。
後夏侯淩繼位,放開手中兵權,改樞密院為大都督府,歸還兵部一部分權利,大都督府有掌兵權,兵部有調兵權,兩權分割,互相牽製。
時到今日,兵部雖轄管天下州府城防,但正兒八經的行軍軍政權,依舊在大都督府。
江南軍是戰場備軍,平日裏的廝殺訓練不少,接受的都是最為嚴苛的訓練,這一點,作為城防駐軍的驍羽衛是萬萬比不上的。
眼下東陵五城由江南軍全權封鎖,他們手中雖然沒有季江南三人的畫像,但三人形容狼狽十分可疑,貿然出城必定被拿下細查,一旦被押回,三人殺六扇門捕快之事暴露,那就大大不妙了。
柳傲霜從巷口折返,對著坐在地上的二人一臉無奈。
二人了然,江南軍替代驍羽衛駐守,想偷溜去的可能幾乎沒有。
“他奶奶的!”沈雲川恨恨的砸了一下地麵,自從入東陵地界後事情接連不斷,數次被困幾次生死,繞是沈雲川吊兒郎當慣了,此刻也真真的燃了幾分火氣。
自打他記事以來還沒遇到這麼憋屈的事,打不過,逃不掉,這就是朝廷軍的好處,你跑?沒關係啊我把地方圍起來慢慢找,反正我不急。
“正門出不去,從側麵城牆能走嗎?”季江南臉色發青,問道。
“可拉倒吧,這是江南軍,不是驍羽衛那群光吃飯不長腦子的家夥,剛你看到沒有,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光城牆上巡回走動的就有五隊,無間隙換防,你要敢爬城牆,還沒上去就得被捅成篩子。”沈雲川嗤了一聲,心頭也是相當無奈,麵對這麼嚴密的防守,他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季江南聞言皺眉,那他們隻能困死在良才縣嗎?
新月如鉤,季江南抬頭看了看月亮的高度,現在差不多醜時左右,若要出城自然趁著月色最好,再過幾個時辰,天亮之後,江南軍會巡城搜查,那時就走都走不掉了。
三人正發愁,巷子深處突然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響,三人悚然一驚,季江南立馬站起拔劍出竅,緊盯著前方巷子轉角處,沈雲川同樣拔劍而立,柳傲霜身形隱入陰影中,蓄勢待發。
在三人緊張的注視中,巷口拐角處一瘸一拐的走出一道人影,距離老遠都能聞到其身上的血腥味,還摻雜這銀魚特有的土腥味。
人影走得很慢,右腿似乎使不上勁,提著一把雁翎刀,緩慢的靠近三人。
來人走出陰影,借助微弱的月光,看清了那人的臉,那人滿臉都是被銀魚啃出來的血坑,耳朵都被啃掉了一隻,一身袍子被浸染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渾身濕淋淋的,腳下蜿蜒出一條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