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傍晚,清秋峰間徐徐的清風從離萱的脖頸中鑽進去,帶來了絲絲的涼意。
離萱起身拍了拍裙擺上的塵土,隨後又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臉頰,扯出了一個自然地笑容。
她先回後山拿了灌溉澆水的工具,再一步步的往竹屋走去。
她穿過林子抬頭望去,首先目光就撞進了師父深邃的猶如浩瀚星空的黑眸了,心髒瞬間漏跳了一拍。
師父坐在屋前的石凳上,一襲白衣,不悲不喜,淡若清風。
他身前的桌子上橫放著一把風夕琴,一直白皙的手隨意的搭在琴弦上,卻沒有撥動。
他倒像是在等人。
“師父。”
“嗯”青泫淡淡的應了一聲,“你今天下午去哪了?”
師父的聲音沒有絲毫波動,依舊清淺淡然。
離萱猜不透師父的心思,不過有些事,她也隻能放在心上。
她垂下眼簾,免得目光與師父相撞。
師父的目光每次都似乎能將她看的透徹,不留一絲遮擋。
“我今天下午一直在後山澆水,師父,怎麼了?”她低聲的說道。
她能清楚地感覺到師父的目光在她身上逗留,很久之後,才失望的移開。
她見師父沒有再說什麼,便首先開口,打破了晚間的寂靜。
“沒什麼事萱兒就回去休息了,師父多注意身體,畢竟,畢竟,師姐還是需要師父的。”
她盡量讓自己顯得語氣平常,可是不管怎麼聽,她總是能在裏麵聽出幽幽的感傷。
離萱可笑的搖了搖頭,身側的手使勁的攥著袖子,指尖泛白。
明明在山間的時候,她已經將自己的情緒控製好了。可是,一看到師父,她心裏仍是百味交雜。
她使勁的控製著自己一步步緩慢平穩的朝自己的房間走去,而不至於跌跌撞撞。
“萱兒。”
清淺的聲音在晚間的寧靜中額外的清晰,離萱心裏閃過點點欣喜。
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什麼。
“師父,你。”
青泫原本性子就比較清冷,他也看出了萱兒在說謊,而且她情緒波動極大。可是到喉嚨口的詢問和安慰卻怎麼也吐不出來,最後化成了一聲意味深長的歎息從嘴間滑出。
“沒事,那你便回去休息吧!”
離萱身子僵硬,澄澈的瞳孔裏有一絲絲的散光。
她消失了一下午,師父明知道她在說謊,卻一句話也沒問。是師父對她太過於放心了,還是,師父心裏根本就,沒有她。
若是以前,她對師父說謊的話,師父便一定會罰她的。再不甚,也會訓斥他兩句。
她不認為自己拙劣的借口能騙過師父,一片藥圃,再慢也不至於會澆上整個下午的。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房裏的,她隻知道自己渾渾噩噩的躺在了竹床上,目光看著屋頂,自己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相比較離萱此時表麵的平靜,在外麵的青泫內心就顯得頗不平靜了。他自己也知道,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內心便就不像當初那麼淡漠的如一潭翻不起漣漪的死水,它會隨著萱兒的一舉一動而跳動。
就像今天下午,他兩三個時辰沒有見到萱兒的影子在自己眼前晃動,他便覺得焦急,甚至不惜放出整個神識搜了一整座清秋峰,隻是為了確定她的安全。
她下午一個人躲在一堆雜草裏,默默地埋著頭。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仍是感覺有一絲不忍心與心疼,以至於她坐了多久,他的神識就陪了她多久。
他認為自己一定是瘋了,將整個神識放出去可不是開玩笑的。這時候隻要是來一隻尋常的魔獸,他的肉體也沒有絲毫反抗能力。
他努力讓自己心靜下來。可是當他親耳聽到萱兒對他說謊時,他卻止不住的失望與落寞。
這些改變讓青泫有點不知所措的心慌,他第一次有種自己把握不住的感覺。
他努力是自己沉下心,心裏默念了兩遍靜心咒。
等到他差不多又重新恢複了心平氣和的狀態時,他擱在琴弦上的手指輕微的撥動琴弦,一首悠揚的樂曲流淌而下。
一直以來,彈琴都是件最能靜心的事,青泫每當心念波動的時候,他都會以此來靜心。
可是,今晚他卻越彈越煩躁,連帶著琴音都有些雜亂。
“噔”的一聲一下子驚醒了青泫,他垂目一看,一根琴弦已經從中間斷裂了。
他黑眸裏神色閃爍,輕歎一聲,最終還是起身,抱著琴離開了。
翌日清晨,柳葉搖墜,露重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