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為許嬌嬌守靈的許清塵,麻木的往火盆時放著紙錢,那忽明忽暗的火光,將他的臉龐給映照的蒼白無血,宛若遊魂,讓漂浮在半空中的許嬌嬌痛意難當。
是她,任性了。
白日裏,將軍夜下人的話,宛若當頭一棒,生生的將她給敲醒,讓她忍不住嚎啕大哭。
是了,是她的錯,是她任性所為,才造成了許府如今的模樣,亦讓爹爹和娘親白發人送黑發人,更讓哥哥宛若失去了生機,形同死人。
這才短短幾天的時間,那麼愛美,愛漂亮的娘親,便生出了白發,而一向健朗無比的爹爹,像是被人抽走了精氣神,蒼老的像是七八十歲的老爺爺,這讓她看的真真揪心無助,更是後悔難當。
還有那平日裏隻知道氣她,擠兌她的秋誠,竟然躲到無人的角落裏,哭的像個孩子,甚至,不惜為她與將軍府的下人對上,更想為她討回一個公道。
可是,不管是他還是許府,乃至是她自己,從頭到尾,都不能真正的怨恨將軍府,亦不能怨恨封琅,因為——
打從一開始,封琅就沒打算娶妻生子,是她執念了,是她非要嫁給封琅,不惜為妾,也要得償所願,才把爹爹和娘親纏的沒法子,進宮同陛下討了恩典。
結果,縱然是陛下,也無法真正的勉強封琅,不管是真的勉強不了,還是有意縱容,陛下他隻會站在封琅那邊,是她癡心妄想了,才造成了眼下的局麵,亦讓陛下對許府乃至秋府生出了不喜之情。
因為,他們所有人,都把自己的死,歸咎到封琅頭上,甚至為此還四處詆毀,惡意辱罵,乃至,都有人敢肆意的談論陛下,完完全全的以下犯上,忤逆妄為,這讓陛下如何能喜悅?
沒有當場誅殺他們,已經很仁慈了,若是以往,她當真看不到這些。
可是,大概成為了死人,變成了鬼,讓她在歇斯底裏之後,不得不冷靜下來看待一切,然後,便覺察到以往不曾注意到的事情。
這讓她懊悔難當,卻無力至極,甚至痛恨一無所知,天真愚蠢的自己,可是,人生沒有第二次,她,無法活回去,亦無法贖罪。
眼淚一大顆一大顆朝下滾落的許嬌嬌,傷心無助的像個迷了路,找不到回家的孩子。
而,就在此時,紙錢燒完了,許清塵怔怔的跪坐在那裏,望著那燃燒到最後,逐漸熄滅的火光,眼眸裏,有什麼東西在支離破碎的瓦解,亦讓他的氣息越加的不穩,乃至頭上的血條,也在繼續的後退。
這讓將軍府中,正準備去睡覺的‘司將軍’抬頭瞅瞅天色,然後憂愁的歎息一聲,腳下縮地成存的消失在將軍府,出現在許府的靈堂內。
看到突如其來出現的封琅,不管是變成了鬼的許嬌嬌,還是如死人一般呆坐在那裏的許清塵,皆是眸光劇烈晃動。
抬眸,看著那俊美的一如往昔,仿佛不曾有過任何變化,亦沒有被外麵那些流言蜚語給傷到的男人,心下生出了說不出來的複雜。
而,意外看到許嬌嬌的魂體竟然還在的‘司將軍’眨眨眼,正準備開口說話時,許清塵,緩緩的彎下腰,衝他叩拜了下去。
這是,這麼久以來,他的第一次跪拜,身為臣民,叩拜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