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做聲,淚珠掛在麵上,竟是成了耀眼的冰渣。
良久,才是抬起了臉,笑的比哭還難看:“那我,還能再回來麼……”
綠姨心裏終是疼了起來,央聿說的沒錯,眼前的這個孩子,她是知曉她的本性的。
可是,她不能冒險,她不是凡人,她就算再怎麼的狠不下心來,都絕對不能再讓她留在這裏。
遠處忽是傳來踏雪的聲音。
有道白色的人影,撐著栗色的紙傘,緩緩顯出了身形,款款而來。
麵色素白,卻是風華絕代。
像是披著漫天的霓裳,就算褪去了驚人華彩,才依舊傾城絕目。
那人執著傘,緩緩,才是至到了他們麵前。
目光清淡,落在綠姨臉上,道:“顏陽今日前來,所為一事。”
綠姨看了他一眼,道:“若是為了央聿的事情,還請帝君,不要再說了。”
顏陽輕輕緩緩一聲笑,眼角卻是薄涼,“顏陽隻是想問一句,若我不是個帝君,綠姨和雲主,又可會放心將有琴嫁於我?”
綠姨眉間皺了起來,靜靜看著他不說話。
顏陽看了一眼地上的二人,伸出手,緩緩彈落了傘尖上的些許積雪,又是道:“若我不是帝君,沒有地位,沒有法術,終日瘋癲,寡語孤言,你們,還會讓有琴嫁給我麼?”
綠姨看著他,終是開了口,道:“如果是那樣,我絕不會答應這麼親事。”
顏陽了然的一聲笑,道:“哪怕,我比這世間上的任何人,都更愛她,更願意為了她付出生命,這都不可以?”
綠姨不說話,像是要仔細探究他的話語,良久,才是道:“若是你連自己的生活都沒有了保障,又那什麼來愛她?”
顏陽看著她,頷首,蒼白的眉目卻是染了幾絲笑,道:“那如果,若我是帝君,卻依舊是瘋癲,寡語孤言,那又如何?”
綠姨終是明白了他要說的是什麼,道:“哪怕你隻是個凡人,隻要你……”
話語一滯,不可置信的看著顏陽。
顏陽嘴角揚了揚,黑眸裏深邃泛濫,道:“隻要我是個凡人,隻要我愛她,是這個意思?”
綠姨看著他,心底不知什麼滋味,密密麻麻的,五味雜陳。
顏陽不再看他,轉向了那二人,緩緩走至他們跟前。
腳步踏在雪地上,竟未入地幾分。
“玉髓,”他淡淡開口,道:“萬年前我在紆徐山丟下你,是因你身上染了妖氣,本想著那裏仙氣繚繞,終會洗淨你一身凡塵,卻沒想到,你終還是修煉成妖,步入這紅塵。”
她噙著眼淚看著他,“主人……”
顏陽執著紙傘,靜靜的看著她,道:“今日,我抹去你妖氣之血,予你凡人之身。你可願意?”
她睜大了雙眸,寫滿不可置信。
央聿亦是如此,身軀抖了幾抖,倉皇的抬起眼睛看著他,卻是道:“後果呢?成為凡人的後果呢?”
顏陽看著他,蒼白的眉目湧上幾絲暖意,道:“百年之壽,容貌漸衰。生老病死,聽天由命。”
央聿眼底一黯,緊緊抿了薄唇,卻像是不忍心再說話。
他抓住了她的手,闔了眸子,道:“不行。”
顏陽未看他,視線清淺落在她身上,道:“你可願意?”
她垂了眸子,半低了眼瞼,卻是鬆開了央聿。
起身,跪到顏陽跟前,緩緩,磕了一個響頭。
“我願意。”
她衣袖忽是被央聿緊緊拽住,一回頭,便是看見他萬般不忍的神情,暗啞了嗓音,道:“你不能,不能為了這區區幾十年,便是放棄……”
“大不了,”他的聲音莫名哽咽起來,“大不了……”
她卻是紅著眼睛,委屈的不得了,“可是,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
央聿心裏難受的不行,靜靜握緊了她的手,臉上早已分不清什麼是淚水,什麼是雪水。
顏陽看著他們二人,心底深處,風起雲湧。
他緩緩回過了頭,看向簷下,雲淡風輕,道:“您說呢?”
綠姨早已就是淚眼朦朧,靠在紅柱上,被眼前的光景,刺激的眼底猩紅一片。
顏陽終是淡淡笑了起來,伸出手,手心聚起一團銀白色的光芒。
“自今日起,你以顏為姓,以允為名。”
“賜你百年之壽,還你自由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