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是從夢中驚醒。
安安靜靜的睜著眼睛,看著上空。
四周靜悄悄的,入夜很深。
滴漏聲伴著更聲傳開來,似一場涉世未深的故夢。
良久,終是有人進來,撲通一聲,膝蓋跪地的聲音。
“大小姐,”她將臉深深埋在了地上,嗓音哽咽,良久才是接著道:“帝王回來了……”
我聽清楚了她的話,身體裏寂寞的吹起寒風來。
許久,終是閉了眼眸。
皇宮萬火通明。
我站在內殿外門,上空是蒼涼的白雪。
落在水跡未幹的地麵上,瞬間消失了不見,也不知帶走了什麼。
我知道,央聿就在我麵前的內室裏。
她也在。他們的孩子,也在。
幾日前她還在滿心期盼著等他回來,可如今,他真的回來了,她卻不在了。
連那個孩子,都沒能留下。
我不敢再去回憶那夜的場景。
更不敢再記起當初她還在的最後一眼。
指間顫動的厲害,大雪紛落下來,染白了我的發。
沒有聲音自殿內傳來,仿佛還是數日前,從未改變。
可若我的心裏有十般痛,百般痛,那央聿的心裏,此時就是有千般痛,萬般痛了。
而我連哭,都已經哭不出來了。
我再沒有任何顏麵去見央聿了。
他一直相信我,信任我,尊重我,維護我,我卻終究失去了任何理由,能讓他再繼續這般對我了。
雪下的愈漸深重,落在肩上,似是滲入了骨髓裏,寒徹入心。
我忽是想起了她同我說過的那一日。
亦是下著皚皚白雪,他和她依偎在雪中,眸裏卻是無畏於心。
世事多悲傷。
有冰涼的東西自我眼裏流出,連著我臉上的冰雪,暈開了刺眼的紅色。
殿內終是吱呀一聲,傳來了開啟的聲音。
倏地一聲,回聲幽蕩。
我身子一顫,心裏被碾壓成了遍地荒蕪。
緩緩,他終是出現在了我麵前。
數日未見,他竟像是蒼老了數百年。
麵上摻了無邊無盡的風霜,昔日明亮璀璨眸裏,像是注入了世間最不堪的東西。
他朝我走來,步履蹣跚,似花甲之年。
我心裏疼的厲害,卻是一動都不敢動。
他終是走到我麵前,腳步一個停頓,用了冗長時間。
我不敢看他,連呼吸都是想停下來。
他緩緩抬了眼,眸子像是來自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帶著漫天悲傷。
“阿姐,”他輕輕喊了我一聲,嗓音那般難過,“我那麼愛她,可以後,也就隻能沒有她了。”
我心髒倏地被這句話刺中,嘴裏血腥味濃的,快是要破膛而出。
他沒有再說話,靜寞的站了一會兒。
緩緩錯開我的肩,一步一頓,出了外麵去。
終是又剩下了我一個人。
停留在人世間,伴著漫天大雪,逐一模糊了視線。
四周像是逐漸都淡去了顏色,退化為一切最當初的事物。
純色的白,極致的白。
似是一切最開始的模樣。
萬物無懼,萬物生長。
我閉了眼,似是忘了這塵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