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逛了幾圈,我四處看了看樹色,等到月色灑上樹梢,這才回了去,心中想著,到底應該是紅牆瓦會好看一些。
推開門,一抬頭,竟是見到那人還未走。
見我進來,抬了眼,眉目如星如辰,邃深若海。
對著我道:“我有話同你說。”
我走過去,替自己斟了一杯茶。
他看著我,接著道:“後日,我會去魔界。”
我聞了一口茶香,淺啜了一口。
“我們打一個賭,”他忽是道,對上我的眼睛,“若我戰勝而歸,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我搖頭,道:“不。”
他看我,道:“為何?”
我放下茶杯,輕聲道:“因為我會輸。”
他看著我,半響,忽是笑了,如九天繁花落綴,點筆之處皆是醉人。
“好,”他輕輕握住我的手,道:“那我就直說了。”
我靜靜看著他,不說話。
他看著我,道:“等我回來,我要娶你。”
我淡淡道:“顏陽,我不喜歡這樣的鬧劇。”
他道:“所以我對你說的,句句都是真的。”
我輕歎,平白生出些無奈,道:“這麼多年了,你究竟想要什麼?”
他盯著我的眸子,似是雲淡風輕,道:“我想要的,你一直知道。”
我看著他,目光冷淡。
他卻是並不在意,隻是輕輕鬆開手,道:“如今你不喜歡我了,沒有關係,我有足夠的時間讓你回轉心意,從今以後我會永遠陪著你,你再也不要想著能夠拋下我。”
我移了目光,投轉在遠處。
他站起身,對著我道:“隻要我活著回來,我們便會成親。”
“若你不願意,”他頓了頓,似是笑了,“那便祈禱我死在魔界罷。”
隨即轉了身,離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緩緩融入月色裏,終是揚手,關上了房門。
四道梁柱撐起一道弧形穹頂,數道流蘇從高頂傾瀉而下,集成一道掩簾,擋住一大半室內光景。
簾後榻上躺著一人,呼吸緩慢而又沉重。
我透過簾子看他,蒼白的發,年邁的容顏,垂垂老矣,風燭殘年。
殿內隻有他一人,就靜靜的躺在那裏,一眼望去,似乎根本都不存在。
我走過簾子上前去,在他榻前幾步停下。
他呼吸的很慢,身上蓋著厚重的裘被,左右兩側還安置著暖爐,可麵色依舊還是透著冰涼的深灰,有著消不散的倦意。
我想,他應該是病的很重了。
我靜靜看著他,眸子有些涼淡。
他忽是咳嗽了一聲,緩緩睜開了雙眼,裏麵帶著血絲,囚禁了多年的滄桑。
殿門打開,進來兩個婢女打扮的丫鬟,分別端著藥膳和蜜餞,在他殿前跪下行禮,便是上了前,正欲扶起他喝藥,但他隻是搖了搖頭,便閉了眼。
那兩個丫鬟互相看了一眼,便又是行了禮,又低著頭退下了。
他微皺了眉頭,眉間有深深的溝壑,半響,忽又是睜開了眼睛,緩緩朝我的方向看來。
他閉了眼,又是緩緩睜開,忽是對著我笑道:“阿姐,你來了。”
我腳步一滯,上前幾步,輕聲道:“你看的見我?”
他笑容未退,緩緩道:“我等了你許久。”
我微微扣緊了手指,上前矮身坐在榻前,低了聲音:“央聿。”
他看著我,道:“但我知道,你會來的。”
我微闔了雙目,道:“抱歉,我來晚了。”
他隻是搖搖頭,道:“阿姐,這麼多年了,你一點未變。”
我輕勾了嘴角,低聲長歎,道:“是啊。”
或許這就是命運吧,等到你們所有人都離去,我又成了留下的最後一人。
他咳嗽了幾聲,許久才是慢慢平歇了下來。
“當年姑姑離開的時候,我也想過點天香,可是她不肯,”他看了我一眼,接著道:“她說,我們隻是你命中過客,這一世能與你相識便是最大緣分,其他事情,也就無需強求了。”
“可對我而言,我們是血緣至親,”他臉上浮起了笑容,依稀如往日少年,道:“我想見你,你若不來,便是你的錯了。”
我看著他蒼老的麵容,半響,終是輕輕搖頭,道:“是姑姑說錯了,我從不覺有何強求。”
他緩緩一笑,道:“這些年發生了很多事情,朝中清明,金陵也變得越來越好,除了南庭,他們都成了親,有了自己的後輩。十幾年前,我換了私服出宮,途中遇到一群孩童,正是天真浪漫的年紀,或是剛剛下學,背著書包,搖晃著腦袋背著之乎者也,”
他像是回憶起了美好的事情,輕輕笑了起來,道:“有個小男孩背錯了一句,他的同伴嘻嘻哈哈笑了起來,於是他們便打鬧了起來,互相追趕著,笑聲灑滿了整條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