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男子的聲音很是好聽,像是將月光揉碎,再撒在湖麵,清朗而溫和。
他方開口,程鬱離心中的懼意便登時煙消雲散了。
她有了些許勇氣,便緩緩將眼神上移,想借著天光將麵前之人瞧瞧清楚。
畢竟那人一句“是你”有問在先,或許程鬱離本該開口說上一句“你認識我”之類的話,但目光卻被那人的一對鳳眸吸引住,於是便怎麼也張不動嘴了。
不僅是眼睛,他的整張臉都生得很是好看,五官的任何一處單拎出來都十分出挑。
程鬱離將他細細審視一番,這才不禁由衷歎了一聲:“你生得真好看呐。”
她誇得發自肺腑,氣氛卻沒有因此而緩和半分,那人的神色極冷,像一塊寒冰。
他的眉目沒有因她的話起半分變化,在程鬱離落了話音時,他隻慢慢地俯下身子,動作最後在她的頸邊滯住。
氤氳的呼吸打在程鬱離的肩上,她不由得又退了半步,心底生出幾分戒備來。
雖說這男子看起來不像是會起色心之人,但這動作確實有幾分曖昧。
見她退了半步,男子才挺起身子,冷冷道了一句:
“不一樣。”
不一樣?什麼不一樣?
程鬱離暗暗忖度,卻揣摩不出男子話中的意思,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方才的問題來,便開口拋出了一連串的疑問:
“你認識我?你也是北荒的人嗎?可是我好像沒有在北荒見過你……”
男子眯起鳳眸,略睨了她一眼,便轉身又朝著石林走去。
程鬱離見他不答,便跟了上去與他並肩而行,邊跟邊道:
“你是要去參加祭禮嗎?可以帶著我一起嗎?”
她的心中,始終未曾忘記阿爹猶在險境這件事。
男子突然停下了腳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似乎是忍受不了她連番發問,他冷聲道:“不要跟著我。”
與北荒人一貫的熱烈不同,這男子渾身上下散發著不可逼近的漠然,程鬱離幾乎可以以此來敲定他並非北荒族人,可縱使如此,就因為他一雙琥珀色的雙眼像極了紅紅,程鬱離就沒法再對此人生出懼意來。
但再與其搭話,恐是不能了。
程鬱離再不開口,隻訕訕地在他身後跟著。
她這才發現,隻要她不開口,這人便不會再搭理她,縱使她明目張膽地在他身後跟著,他也視若無睹。
程鬱離心道,這人雖看著有些許危險,卻沒有半分要傷害自己的意思。
他既不是北荒人,又為何出現在北荒的石林內,他來此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程鬱離的疑問,很快有了答案。
她在他身後跟了許久,終於眼見著他在石林深處停下。
在他的指尖兀地繞過幾道銀灰流光,緊接著,他的周身沙石湧動,沉寂的石林內驀然響起他空靈的低吟聲。
程鬱離聽得專注,覺得這低吟聲似乎帶了幾分蒼涼悲愴。
隨著他的低吟,那指尖流光依附著他的衣衫而下鑽入了地麵之下,那人低下頭順著流光看向地麵,仿佛要將地麵望穿。
不過一會兒,流光從地麵鑽出,順帶著牽引而出的,是一柄瓷白色的玉笛。
玉笛順著流光的托附躺到了那人的手掌之間,當笛身與手掌肌膚相觸的那一刻,那人低沉的眉頭漸漸舒朗起來,他似乎自言自語了些什麼,但聲音太輕,程鬱離聽得不甚清楚。
平直的眉下,鳳眸之中似乎騰然閃過幾分凶戾與肅殺。
他將玉笛呈到胸前,玉笛便化作一道散光,碎進了他的身體之中,他眼中的情感也隨之平複下來,眉卻依稀壓得極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