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方詳言所經事,疑點共指寺中符)
黃梨縣與仙石縣相距並不遙遠,騎馬隻需小半日時間,賀年在前方領二人至姑母的住所,幾人停在一座氣闊大宅前,門匾上寫著“鄭宅”。
“就是這裏。”賀年下馬正要上前扣門環,漆門忽地打開一道縫,從內竄出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迎麵撞向自己懷中,亂發蓋著臉發出又哭又笑的聲音,不停低聲重複著“孩子”“孩子”,賀年茫然打量身前的女子,想起家信中說的那個瘋掉的姑母女兒,試探問道:“你是婉妝姐姐?”
女子不理睬賀年的問話,嘴裏仍然不停重複著“孩子孩子”,視線透過淩亂頭發四處亂飄,突然又聚焦在賀年身後,咧嘴發出一陣尖銳奇怪的笑聲,一把將賀年推到在地瘋瘋癲癲朝他的馬匹衝過去,雙手捧起馬旁的小臉不停揉捏,一邊狂喜笑著一邊說著“孩子回來了”“我的孩子回來了”。
阿晏抓著馬韁正從鞍上滑下來,還未落地就被一個瘋女人抱住腦袋,登時嚇得哇哇大叫,四肢並用亂打亂蹬喊道:“誰是你孩子!你這瘋子放開我!滾開啊!”
沒一會兒漆門大開,跑出幾個灰衣家仆衝到前方,一邊一人用力拉開瘋女人,阿晏從對方“魔掌”中解放,立馬溜到池不群身後,探出半個小腦袋怒瞪著衝自己張牙舞爪的女人,不多時漆門後走出一位身著考究服裝的中年婦女,看著被家丁按住的瘋笑女子眼角滲出幾滴淚水,無奈道:“把小姐送回閨房。”
“姑,姑母。”賀年認出婦女正是信中提到的自己的姑母,從地上爬起來撣淨身上塵土,拱手行禮,“多年久未問候,幾日前收到家書,信中提及您有難處,父親讓我來調查此事。”
“是年兒啊,十幾年沒見都長這麼大了。”鄭夫人轉頭望著賀年幾人,臉上擠出幾分待客笑容說道,“請諸位宅內敘話。”
兩名灰衣家仆將馬匹牽到宅後馬棚,其他人則跟著鄭夫人行向接客正堂,阿晏第一次走在三進三出的大宅子中,眼中到處是新奇事物,看宅中仆人穿的衣服布料也與尋常百姓略有不同,從旁拽拽賀年衣袖悄悄問他:“你的姑母家是不是很有錢?”
賀年想了想低聲回道:“好像是吧。我隻知道姑父是個米商,聽說州中各縣都設有他的售米店鋪。”
“哇噻!”阿晏眼中閃出幾道光芒,逐漸越走越慢與前麵人拉開距離,雙腳退到一半,後背突然被人托住,仰臉向上一看,池不群站在身後笑眯眯的俯視自己。
“幹什麼去?”池不群笑著問道。
阿晏背後升過一層倒寒毛,尷尬笑笑回答:“走,走累了,你們先走,我休息會就跟上你們。”
“不用。我推著你走。”池不群真推著阿晏強行前進,下手一點不留情,阿晏腳底在地麵上蹭的極其難受,摩擦沒幾下就放棄腦中小念頭,乖乖跟到前方行到正堂,嘟著嘴坐到靠門邊的客椅上,其餘人按次落座,侍客丫鬟端上茶水糕點,阿晏伸手抓了幾塊邊吃邊聽其他人講話。
從進門到現在未見家主,賀年問道:“姑父呢?”
鄭夫人回道:“去臨縣分鋪查看進出米量,過幾日才回。”
賀年又問:“他知道這事嗎?”
“暫時未告知。”鄭夫人擦了擦眼角淚水,問其餘二人,“還不知這幾位是?”
賀年介紹道:“這位是池不群,是我在天衙寺的同僚,與我一同回來調查事件;這位是鄰縣相識一起同行的女孩,名叫阿晏。”
鄭夫人向兩位略一欠身道:“方才小女失禮之處還請兩位見諒。”
“剛才那女子……當真是婉妝姐姐?”賀年小心問道。九歲時他在姑母家住過一段時間,第一次見到長他一歲的鄭婉妝,大家閨秀溫和嫻靜,處處照顧賀年,行為舉止一點也不像十歲的孩童,賀年那段時間經常跟在鄭婉妝的身後,一口一個姐姐叫的親,後來隨父親回到襄州,在沒見過她,未想到一別數十載春秋,再此相見故人已變成瘋癲模樣,憂心問道:“事件詳細之處姑母可能講出?”
“這,這……唉……”鄭夫人沒說幾字便抬袖抹淚,半天組不出一句完整話語,賀年在一旁幹著急,又不能催,隻能等著姑母哭夠了再回答問題。然鄭夫人眼淚好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向下掉落似是沒有盡頭,賀年等的有些尷尬再次重複道:“姑母,可能說說當時的詳細情況?”
“我來說。”正堂後側一旁走出一幹練衣著的女孩,大約十五六的年紀,樣貌與鄭婉妝頗為相似,卻帶著一股英氣,端著一青瓷碗走到鄭夫人麵前,輕聲說道:“娘,該喝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