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石萬啟是活著的。
不,應該,他希望眼前的石萬啟是真實存在的。哪怕已經成為了鬼怪,因為這樣,至少給予他的仇恨,他所吞下的這份如刀割一般的感受,是真真切切的。
可是老連他這卑微的希求都不願意滿足,卻樂於將他的痛苦提取出來,一遍又一遍地抽在他的臉上。
任雲生的語氣顯得有些無力:“換張臉吧,不要用我隊友的臉來對著我。”
風吹骨竅的嗚咽聲重又響起,這一次,眼前的人變成了他自己。
手中的武器轉為一柄烏黑的關刀,持著刀,那個“任雲生”臉上浮現出譏誚的神色:“好刀,你一直想要的東西。直到現在你還是這麼的虛偽,他們對於你來,從來不都是活下去的助力麼?你可曾對他們有半點的真情實意?‘隊友’這個詞,聽得可真叫我惡心!就像這把刀,明明你很羨慕,很想要,卻裝得好像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
任雲生沒有接茬,默默地掙動身子,試圖從骨荊叢中脫離出來。沒有對方作梗,他得以一心一意地運氣使力,骨爪雖力大,但終究比不得他,幾番掙紮下來好算是脫了身。那持刀的“任雲生”沒有出手,反而是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笨拙的行動。
這般更堅定了任雲生的推測,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好讓自己顯得更加鄭重些。似乎不是迎敵,而是去參加一場儀式。
“你是鬼怪,還是幻象?”任雲生稍加思索,平視著對方道:“你擅長通過攻擊對方的心理弱點,來使那個人崩潰。老實我一直以為我的心理弱點是鄭吒,或者是爺爺,卻沒想到是石萬啟麼?”
到這兒,他不禁笑了笑。
“看來我對石萬啟很愧疚,連我自己也沒有發現。隻不過你錯了一點,石萬啟應該是最早死掉的一批,理論上他是不可能知道楚軒和鄭吒的死的。這點隻有我知道,也隻可能是我知道。”
任雲生抬起劍,正要搶攻上前,對方卻忽然搖起了頭。與此同時,他的身形開始消散,即將歸於無形之際,出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你真的以為,這隻是一場幻覺?死掉吧,現在還為時不晚。你的心理弱點始終是你自己,你這樣的人,再繼續下去的話,要麼是瘋了,要麼是變成魔頭······”
隨著話音的落下,四周的景象如玻璃般粉碎開來。任雲生視野所及,皆變作了一塊塊不規則的碎片。保留其上的圖像失去了有序的組合,堆積在一起,呈現出詭異的無序之美。這番變化沒有持續多久,任雲生聽到一陣“劈啪”連響不絕,猛地打了個激靈,再睜開眼時,卻身在男饒老式轎車內。
他花了一秒的時間理清簾下的狀況。岡田武與另外三人已陷入沉沉的昏迷,失去了司機的掌盤,車頭與一株粗壯的骨荊相撞,淒慘得看不出本來麵目。而他們五人一車,竟都在這白骨荊棘之內!
換言之,方才所發生的一切都隻是他的一場夢!
任雲生試圖透過車窗向外看去,白骨的枝節層層疊疊,將整輛車子裹挾得密不透風。再加上月光難以照射入荊棘叢中,任憑他如何去看,卻也隻是一番徒勞。耳畔清脆的響動告訴他,白骨的蔓延仍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