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點著熏香,淡雅的梅香從金獸口中飄散而出,仿佛暖了屋內兩人的心。
少年撩起雪白的衣袖,漏出白皙的手腕,函玉微微有些不自然,然而她還是目不轉睛的瞧著陌千夜。
他往毛筆沾上墨汁,遞給函玉:“試試。”
“啊?我…我不會……”
他微微勾唇,繼而拿起筆,微微一凝眸,手腕轉動,一個貌若天仙的女孩子躍然紙上,明明隻是簡筆水墨人物畫,卻多了幾分輕靈。
“這…是我嗎?”
陌千夜頭也不抬的點點頭:“是你。”
畫上的人,就仿佛刻在了他的心裏,根本不需要看一下畫一下。陌千夜仿佛是感覺到了她忐忑的心思,終於抬起頭,將宣紙鋪開到函玉麵前。
函玉看的心癢,也想畫,於是拿起筆,托著腮幫,不知如何下筆。平時看她機靈聰穎,書寫秀麗,這畫起畫來,連筆都拿不穩了。
她向來好勝,自然不肯漏出怯弱,她上馬殺敵都不怕,又豈會怕這區區畫畫?然而雖然她從未上過戰場。
她手指微微一動,一張臉的輪廓出現在微微泛黃的紙上,雖然模糊,卻看得出那是一個大約六歲,樣貌溫潤典雅的男孩子。
“這是?”
不知何時天色已晚,函玉臉龐因為搖曳的燭光照耀,透出些許柔和,她抿了抿唇道:“因宵國皇子,陌夜漓。”
陌千夜微微詫異,不動聲色的收斂了心中的疑惑,點了點頭,同時差不多知道了真相。可是,真相他不是早都知道了麼?他還抱有一絲僥幸,現在,希望如同海中泡沫,輕輕一碰,碎了。
興許是提及到了往事,函玉心中埋藏很深的地方被生生扯了出來,痛著,同時心中泛酸,不是滋味。
她勾了勾唇,情緒受到波動,濕了眼睫。
陌千夜沉默不語,提筆在函玉的畫上看似隨意的勾了幾筆,模糊的人影逐漸清晰,那男孩小小的臉龐掛著溫潤的笑,但那雙淺淺的眼裏分明有一抹旁人無法理解的苦楚。
他啟唇輕吟出聲,音色溫柔動聽,仿佛是情人的低喃:“若使人間少離別,稚時生性暫遲邪。伊人苦留終不住,鄰裏短牆歎長夜。 ”
旁印:“人生苦短”!
隨著聲音戛然而止,那副畫上多了兩行詩句,那是隨意的行書,效果卻不盡相同,書寫之人似乎是融情入畫,入詩。
那字仿佛是透漏出了書寫之人淩亂的心情,有些淩亂,卻絲毫不影響美感,霸氣中透漏出俊秀,果真字如其人。
他吹幹墨跡,卷起來綁好遞給函玉:“函小姐,很晚了,今天功課就到這裏,回去休息吧!”
函玉起身接過,愛憐的摩挲著舒了口氣:“謝謝師傅。”
陌千夜苦笑了一下,目送函玉離開,他坐回桌前,看蠟燭流盡最後一滴血淚,在視野漆黑之前,仿佛看到了母親離去時的眼神。仇恨,不甘,以及悔恨。
她道:“若有來生,定不入帝王家!”
天女之神力尚未開啟,她就永遠離開了人世,那淒慘的眼淚,刺痛他的身心,方才還含笑的唇角,如今抿出一絲蒼白,衣袖下的雙手緊握成拳:“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