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似是有人因什麼事兒而發生了爭吵,建隆帝傾耳細聽,德喜見主子這動作,立刻將窗戶輕輕推開開。建隆帝向外看去,一眼就認出了人群中卓爾不群的陳祖謨,他的小心眼毛病又犯了。
這個因德行有虧被自己貶黜的廢狀元,不知悔改也就罷了,還敢煽動讀書人聚眾鬧事,其心可誅!
院子裏,茶宿管事趙三正與陳祖謨等人好聲好氣地解釋著,“諸位,不是不讓你們上去,是書舍現在裏人已經滿了,好些讀書人早上天沒亮就來排位子,為的就是有個安靜去處讀書,先生帶這麼多人進去……”
陳祖謨旁邊的一個腦殘粉書生立刻跳起來,“這麼多人怎麼了?我等也是讀書人,五車書舍裏的書有一半多都是先生的,先生的書舍,我等為何不能進去!”
還不等趙三搭話,跟過來看熱鬧的韓二胖就不幹了,“瞎嚷嚷啥呢,啥叫書舍裏有一半的書是他的?這書都是村裏的!書舍將近五千本書,祖謨捐了一千兩百本,可小暖還捐了兩千本呢,這地兒還是小暖的呢!咋咱就沒聽小暖說過這書舍是她的?雲清先生還捐了五百本呢,雲清先生說過嗎?”
“我還捐了三本呢,我說過嗎?大夥不都是為了村裏好,你們這急赤白臉地是幹嘛呢?”門外賣熏肉的趙小武也開勸了,“陳大哥,裏正叔說了書舍是要傳幾代的,規矩總不能壞了不是?”
“哎呦,什麼破規矩!規矩還不是陳小暖一個人定的?憑啥她說了就得聽,她爹說了就當放屁?”小暖的大舅母張氏立刻跳出來扇風點火,隻要有架吵,她就高興,現在裏正和小暖都不在,誰敢把她怎麼樣?她可是陳小暖的親舅母!
“這位大嫂言之有理,書舍的規矩該改改了,不是說要惠及十裏八鄉的讀書人麼!”跟過來的幾個讀書人也有不少曾在五車書舍門外排了半天隊沒進去成的,借機嚷嚷著要讓五車書舍增桌子添屋子。
雙方僵持不下,眼看著就要鬧起來了。趙三很想將人轟出去,可姑娘去之前有吩咐,這段日子無論陳祖謨怎麼來鬧,都不要跟他硬頂,還要尊敬著他,讓著他!雖不知這是為了啥,但聽姑娘的總沒錯,趙三拱手,“陳先生,裏正和陳姑娘都不在村裏,您看這事兒該怎麼辦吧?您說,您說了趙三去辦。”
哼,現在知道低頭做小了,早做什麼去了,狗仗人勢的東西!陳祖謨心裏得意,麵上卻帶著難色解釋道,“陳某不是想壞了村裏的規矩,隻是方才談到一本古籍上的典故,眾人起了爭執,所以才想到書舍中確認一番。我等隻進去看一頁書便出來,可使得?”
隻要今天他能帶著人進了書舍,那日後書舍就是由著他隨意進出的去處了!陳祖謨要的就是超脫於眾人和規矩之上的優越感。
雅間內的建隆帝聽了,冷哼道,“此子頗能狡辯!”
這個……院內趙三猶豫著,“先生,裏正和陳姑娘離開時,曾反複叮囑小人照看好書舍……”
陳祖謨旁邊的人尖聲道,“進去看一頁書,能壞得了什麼規矩?”
“就是!”張氏也嚷嚷道,“這可不算啥!”
韓二胖擼起袖子,今天不能善了,得動拳頭了,正好讓姓陳的知道知道,秦家村的規矩該聽誰的!
“老夫不才,想問這位姓陳的‘先生’說的是何書中的哪一頁?”建隆帝將窗戶推開,居高臨下高聲質問道。
正得意的陳祖謨抬頭一看,立刻麵色如土,腿一軟就要跪倒。建隆帝旁邊的易王見陳祖謨要下跪,立刻提醒道,“這位先生,家父到此尋友,聽聞你們的爭執才好奇一問,先生若是不想答或不能不答都可,莫驚擾眾人才好。”
這是微服私詢……陳祖謨斜斜地靠在身邊的白臉秀才身上,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眾人抬頭見窗內五十上下,白麵黑須頗有氣勢的人麵生得很,一時猜不準他的身份,不敢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