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不能說!宮裏的太監不男不女,地位低下,他們心理大多很擰巴,行為上也不大正常,少有同情心,做事手段殘忍。青信懲治宮裏犯錯的太監宮女用的手段,也讓玄散不屑。但是今天從他口裏聽到“不能說”這三個字,玄散忽然覺得,此人還有那麼點可取之處。
三爺靜靜看了青信一會兒,問道,“楊潤青出事兒時,你在何處,是怎麼活下來的?”
青信答道,“小人當時就在船上,行到江流湍急處時從水裏躥上幾個蒙麵人,他們也不說話,就拿刀砍人。當時船上全亂了,少爺將小人推進江裏,小人被水拍暈,醒來時已漂出去十幾裏,待找回來又追回燕鳥山,少爺已經入土了。”
三爺又問道,“楊潤青可將什麼東西交給了你?”
青信搖頭。
那另外一份定親文書,究竟在何處?莫非還在程無介手裏,或者在封江兆手裏?“當年事,你了解了多少?”
“小人知道殺我家公子的潮州刺史高淮的人,他已被娘娘的兄長華大人殺了,給我家公子報了仇。不過殺害我家公子的仇人中,還有一個活著。當年小人暗中跟蹤聖上一行,親眼見到潮州刺史高淮與程無介交往過密,高淮請程大人喝過好幾次酒。後來小人扮作店小二混進去,聽到他們說話,高淮說楊家人已經不能張嘴了,程無介還要他處理幹淨,免留後患。程無介還說,待美人哄了聖上開心,他們以後就能高官厚祿,平步青雲,當時他們那笑聲,小人至今都記得!”
說到這裏,冷靜的青信的語氣也激動了。正是因為聽了程無介的話,又聽了街上對華淑入宮的種種美人一笑帝王傾心的傳言,他才想進宮殺了華嬪,讓她為公子陪葬,也斷了程無介和高淮的升雲梯。可哪知他受了千般苦楚,才知在宮內被建隆帝寵幸的美人也是被逼入宮,受盡宮裏人的冷落譏諷,兒子被太後奪走,女兒被人毒殺,過得也很淒涼。
而那始作俑者,真的平步青雲,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府,呼風喚雨好不威風,但他卻隻能眼睜睜看著!
玄散問道,“公公既知此事,為何不早告訴王爺?”
青信緩緩抬起頭,“此事已過去二十多年,小人人微言輕,說了有誰信,有何用?再說程無介忠心耿耿地為聖上做事,他有錯嗎?王爺知道了,又能如何?”
這是瞧不起他家王爺了?玄散不高興,“那為何現在又肯說了?”
“這些事總得有人知道,青信才能死得安心。”青信已抱了必死之心,說話也少了些顧忌,“王爺,請恕小人無狀。若是娘娘當初若是沒遇到聖上,她與我家公子必定是神仙眷侶。”
說完這話,青信又為自己離開重華宮後,娘娘的安危操心,“重華宮的寧叢不是別宮的眼線,為人謹慎,做事幹淨,王爺可派人查一查他的底細,讓他替了小人的差事,為娘娘跑腿、守門。”
三爺看了青信平靜平靜的臉一會兒,才道,“本王已吩咐了錢安為母妃熬煮山珍湯,明早公公親自去取,行宮人多手雜,須多多堤防。”
青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巴越長越大,眼睛也越睜越大。玄散才發覺,青信的眼睛其實還蠻大的,比起小暖姑娘也不差……
“不殺我,您放心?”
三爺的聲音依舊是慣常的冷清,隻吩咐道,“想報仇就好生做事,若能護了母妃的周全,他日你便可有持刀的機會。不必再跟德喜和鄧進忠套近乎,此事他們辦不到,也不會辦。”
青信半晌才明白晟王在說什麼,他俯身顫抖了許久才直起身,已然恢複了平靜,“小人遵命。”
看著青信走了,玄散才問,“三爺,他靠得住麼?”
“起碼比重華宮的其他太監靠得住,吩咐保護母妃的人,再加小心堤防。立刻派人去燕鳥山,調查水晏的底細。”三爺說完,便拿起桌上的筆寫信。他剛剛給小暖回了信,現在卻又想寫一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