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嚴晟出去了,建王轉頭看左相,果然見他也望著門口。兩人的視線對上,左相微微頷首,又低頭做事。
雖然左相貌似沉靜無波,但建王知道,他的心中必定不平靜。
太後受傷,宮人自盡,建王本以為聖上稍事歇息後,會召他最信任左相前去商議,沒想到他召的卻是嚴晟。也就是說,現在在聖上眼中,嚴晟已經取代了左相的位置,成了建隆帝最信任的人。
連建王這個局外人都覺得唏噓不已,更何況是當事人李奚然?建王看著麵前的折子,不由得暗歎一聲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真真是世事難料。
嚴晟到了宜壽宮中,見建隆帝疲憊地側倚在龍椅上,上前問道,“父皇未曾歇息?”
“朕睡不著。”建隆帝揉揉眉心,指了指身邊的凳子,“晟兒,來父皇身邊坐。”
嚴晟到建隆帝身邊,身體筆直地坐在椅子上。
建隆帝靜了片刻,疲憊道,“晟兒怎不問朕為何叫你過來?”
嚴晟的聲音,帶著與華嬪一樣的沉靜從容,“兒臣看父皇累了,想讓您歇息片刻。”
建隆帝不由得歎道,“這宮中最讓朕省心的,就是你們母子了。晟兒,朕有件事要你去辦。”
嚴晟站起身,“請父皇吩咐。”
建隆帝將太後說的話跟嚴晟講了,然後道,“你領五城兵馬司和羽林衛徹查京城,尤其關注近來是否有江湖高手入京,盡快將這敢夜入皇宮的逆賊抓住。”
見嚴晟略猶豫,建隆帝目光一沉,“你我父子之間,還有什麼不能明言的?”
嚴晟這才道,“關於京中的高手,兒臣想到兩件事。其一,師無咎的首徒張玄崖仍住在京城南的天師廟中,他手下有兩個弟子,武功不弱;其二,盧正岐剛從京兆府回來,聽巡城的官兵議論有人一縱之下翻越城牆。”
建隆帝雙眸微睜,若打盹的猛虎,氣勢逼人,“我兒懷疑張玄崖?”
嚴晟搖頭,“兒臣聽小暖說過,上清宮門規第一條便是不準門下弟子幹涉朝政,否則逐出師門。張玄崖身為上清宮首徒,定不會帶頭觸犯門規。”
建隆帝垂眸。門規什麼的,在他看來根本不足為信,朝廷也有律法,可朝官們事事按律法行事了麼,他們一個個地陽奉陰違,行的都是見不得人的勾當!
嚴晟當然知道建隆帝在想什麼,“據皇祖母所言,若此黑影為真,那潛入慈寧宮的人身量不高,張玄崖身高過七尺,入皇宮的絕不是他。他的兩個徒兒身手雖不弱,但也強不到能輕易出入皇宮的境地,兒臣會再去查證。”
他的大內侍衛,絕不是吃素的,而且小暖的天師廟外也有建隆帝的探子,張玄崖等人昨夜在不在廟中,一問便知。建隆帝又問,“你方才說若黑影為真,為假何解?”
嚴晟道,“皇祖母看到的隻是個一閃而過的影子,也可能那影子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影,父皇可聽過障眼法,譬如皮影戲之流?”
建隆帝的雙目微沉,是他疏忽了,確實有此可能,“晟兒盡管去追查京中的高手行蹤,若有哪個敢攔著你,按逆賊同黨論處。”
“是。”嚴晟領命,又道,“父皇,皇祖母有傷,您更要小心龍體,免得皇祖母為您擔憂。”
建隆帝點頭,待嚴晟要退出去時,他又幽幽地道,“晟兒,莫叫朕失望。”
嚴晟撩衣袍雙膝跪地,“兒臣嘴拙,不知該如何說才能讓父皇明白兒臣的一片丹心。但日月可鑒,歲月可證,請父皇但看兒臣如何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