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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正值晌午,但入秋的西北太陽卻不曬人。
齊天樓六十周年的日子,自然是這豐城的盛事,但是真正的慶祝活動要在晚上才會開始,現在正是那些無權無勢的普通人抓緊時間上樓朝拜的最後時間。
“小姐,今日帶來的幹糧也已經全部發完了。”一名侍女湊到張欣耳邊輕聲說道。
張欣梳著平整的過肩直發,雙眼水靈而清澈,無論何時見到她總給人一種高貴的感覺,這和他那父親的口碑形成鮮明的對比。
張欣回頭看看帶來的兩個木框,裏麵確實隻剩下了幾張油紙,再無其他。她微笑著示意乞討者們安靜,平日裏令城管們頭痛萬分的“過街老鼠”們卻像受過嚴格訓練的軍人們一樣,立刻安靜了下來。
“今天的糧食也分完了,大家下次再來吧,不好意思了。”張欣安慰道,“大家早些回家吧,晚上齊天樓燈會一開始,路就不好走了。”
說完,張欣轉身上樓,她要像往常一樣,去這齊天樓頂,那先帝曾經君臨天下的地方,祈禱祭拜。
齊天樓建成之初共六層,每一層都采取環形建築,環心中間是一個巨大的鏤空的圓柱式擎天柱,每層的作用其實都是一樣的,用作無死角的觀看者擎天柱的燈光表演。後來由於先帝君臨此地時正值七十七歲,朝廷認為七數吉祥,便在這擎天柱頂端搭起雲梯,加蓋了第七層天頂。
這第七層天頂平日並不開放,隻有當逢年過節有所盛會時打開,由出席的達官貴人登上,可將四周風景盡收眼底,重溫當年先帝的意氣風發,而第七層也便有了單獨的名字——齊天閣。
張欣停在六層,此時齊天閣的大門尚未打開。她麵朝著先帝雕塑,麵向西方,小心的撩起自己的裙擺,輕輕的跪在準備好的棉墊上,雙手合十,緩緩的閉上雙眼,嘴裏念念有詞。
她陷入了一會沉思,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請問你是張縣令的女兒嗎?”一個陌生的聲音將她從思緒中拉了出來。
張欣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俊秀的臉龐給了她不錯的第一印象,“請問你是?”
“我是新調任豐城的中郎將李朝卿,聽聞縣令大人近來身體抱恙,今日又恰逢這齊天樓六十周年大慶,我特地過來看看。”李朝卿帶著微笑說。
張欣看著與她並齊跪著的李朝卿,她並不關心父親工作上的事情,因此對他的同事也不甚了解。
“哦。我是。請問你找我有事嗎?”張欣轉過頭繼續祈禱,隻不過這次沒有閉上雙眼。
李朝卿也轉過頭,與張欣一起看向西方的天空,在滿地黃沙的襯托下這天顯得出奇的藍。
李朝卿並沒有直接回答張欣的問題,他此刻正處在高處,可以輕易的眺望城下百姓的一舉一動,這城市被他盡收眼底。
豐城並不大,被兩條筆直的主幹道分成東、中、西三個部分,中間夾雜錯落著許多阡陌小路,整體來看建築群呈現矩形聚集式的結構。
李朝卿自崇平之戰後就移居長安,從小在長安城長大的他閱遍了宮廷樓閣,以致他再看任何建築都覺得不入法眼。他看著這豐城,視線漸漸被除這齊天樓以外的另一棟高大建築所吸引。
“那是縣衙,我爹工作的地方。”張欣突然說。
李朝卿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張欣竟然在偷看自己。
李朝卿扭了扭脖子,忽然他眯起了眼睛,“那是怎麼回事?”他心裏想。
縣衙符合中國傳統的建築美學,坐南朝北,因此頂層隻有四層的房間窗戶可以被齊天樓六層很輕鬆的看見。那第一間房屋顯得異常昏暗,李朝卿身子微微向前一探,發現那窗紙裏麵隱隱有微光露出。他又快速的掃過這一層的其餘窗戶,發現皆是陽光毫無顧忌的揮灑而出。
李朝卿抬頭看了看太陽,“張姑娘,你上一次見到你爹是什麼時候?”
提到父親的病情,張欣似乎有些傷感,“我爹自從染病之後害怕傳染,便一直住在縣衙裏。想來,也有些時日不見了。我也隻能每天熬一些草藥給他送去,不知道他喝了沒有。”
“一直住在縣衙?”李朝卿頓了頓,“那縣令大人可還真是不講衛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