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詔老王爺不知就裏,但見南燕西遼為葉棠花針鋒相對,不由得冷笑:“好一個紅顏禍水!本王隻道王位乃是世傳,不料這紅顏禍水,竟也是祖傳的!”
鳳九歌臉色一凜:“南詔王慎言!我鳳九歌的妻子,可不是你能胡言冒犯的!”
他說罷,拍馬上前,護在葉棠花身旁:“幾位不必多言,我夫妻二人來前已然商量過,世事混濁,不如歸去,今朝來此阻這一戰,救得萬千將士性命,便是報了往日恩怨,此事一了,便當歸隱江湖,再不理塵世紛擾!”
此言一出,祁敬之臉色登時一冷,鳳九歌若是歸隱,旁的還好說,鳳家兵權該當如何是好?若論用兵,南燕無非沐家鳳家,如今鳳九歌歸隱,難道卻要放任沐家獨大?
思及此處,祁敬之望向葉棠花,眼神中多了幾分森冷:“九歌歸隱……是棠兒的意思?”
若真是如此,這沐家可真是下了一步好棋啊!
鳳九歌淡然一笑:“陛下不必憂慮,此事與葉家沐家俱是無幹,歸隱雖是媺瀅之意,但這兵權,九歌卻是不打算放手了,我鳳家軍自有歸處,不牢陛下操心!”
祁敬之這一下臉色頓時大變:“鳳九歌,你自歸隱,竟還要將南燕軍隊分走不成!大敵當前,你有此行為,與亂臣賊子何異!”
鳳九歌此時也算是無官一身輕,懶洋洋一笑:“姓祁的,你有什麼臉麵在我麵前提亂臣賊子這四個字?!難道這南燕江山,不是你家的亂臣賊子,從我鳳鳥氏一族手中奪走的嗎?!”
他揚鞭指了一圈:“我鳳鳥氏自上古傳至如今,曆曆千百載興衰,至前朝登基,權勢已到極盛,如今雖退居山野,若論實力,怕也不遜你們!”
說罷,鳳九歌伸手攬了葉棠花入懷,微哂:“不戰而屈人之兵又有何難?這些日子,你們自家百姓的日子都不好過吧?”
三軍再默,俱是思及了近日商戶異動,市價詭變,百姓有錢無處使,民生大亂之事。
祁敬之冷然:“百姓何辜!”
鳳九歌挑眉:“三軍將士何辜!為你們一己之私,竟叫這千萬人陪葬不成?今日你們撤軍還罷,若不肯退兵,我也隨你們廝殺去,隻問你們一句,待你們三敗俱傷之時,這天下將是誰的天下!”
三人悚然一驚,如今國中大亂,民心不穩,三國大軍又全集結在此,若當真拚個你死我活,到時候讓鳳九歌漁翁得利該如何是好?
南詔老王爺最先回神,憤然道:“哼,你們根本就是一夥的,今日定下詭計來害我南燕,我不上你們這個當!班師!”
南詔王一聲令下,南詔將領立即開始準備撤軍,南詔士兵雖不明就裏,但知道這仗不用打了,也沒有怨言,老老實實地聽上頭的安排。
祁敬之祁敏之相對無言,雖然恨意不減,也知道這時候不是開戰的時機了,祁敬之忙著回去安撫民心,祁敏之南燕王爺的身份被捅了出來,也需要回去平定西遼群臣,況且事情真相說開,誰也沒有滿理,交戰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半晌,祁敏之舉起馬鞭,遙遙一指祁敬之:“今日暫且擱下,日後再戰!”
祁敬之仿佛也鬆了口氣,冷笑:“待諸事平定,樂意奉陪!”
他說罷,猶豫了片刻,又看向葉棠花:“棠兒,你如今已是長平王妃,清商公主,在南燕女子之中已然為尊,難道你真的全不在乎,一心歸隱山林嗎?”
葉棠花朝祁敬之一笑,秀眉一挑:“皇上,棠兒從前雖然位高寵重,但卻無時無刻不活在陰謀詭計之中,時時刻刻都要提心吊膽,成日翻手雲覆手雨,就算是棠兒也是會膩的,如今棠兒願以這些地位權勢,換餘生一個安寧,還請陛下恩準吧。”
祁敬之自知無法可想,無奈之餘也隻得下令班師。
西遼這邊,祁敏之業已下令班師,南懷沙盯了葉棠花良久,終是趁西遼大軍還未集整完畢之前高聲一句:“姑娘不惜逆天改命,求的便是這樣一個結局嗎?”
葉棠花微微一怔,繼而哂然:“可憐河邊無定骨,猶是春閨夢裏人!我從老天爺手裏搶回數萬人命,還有什麼好求的!”
南懷沙語塞,呆了片刻,摸了摸臉上那道疤,撥轉馬頭隨軍離去了。
在漫天黃沙之中,鳳九歌將下巴擱在葉棠花頭頂上:“從今往後,你就不是什麼長平王妃、清商公主,而隻是鳳葉氏了,後悔嗎?”
葉棠花抬起頭,眉心那一點朱砂正巧碰在鳳九歌的下巴上,她恍然間發覺,自己似乎已經想不起當初觸佛而死的刻骨疼痛,她側過身子,與鳳九歌對麵而視:“誰知道呢……不過不急,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讓我慢慢想……”
她抬起頭,與鳳九歌對視,兩人在這本該有無數冤魂哭嚎的地界上,交換了餘生中第一個親吻。
歲月還長,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去細細品味今日的抉擇是對是錯,前塵已去,而未來的日子裏再無勾心鬥角,口蜜腹劍。
隻有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