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鹹的鮮血浸滿了他的前大襟。
按照小夥計所說,呂福找到了城南豆腐巷。
巷裏百多人家,呂福放眼望去,竟是沒能看到哪有掛著“忘川”字樣牌匾的私塾。
街上路過之人全部像看怪物一樣在看著這個通身是血,不上醫館,卻是左顧右盼,執著於打聽什麼忘川私塾的瘋子。
“請問這附近是新開了一家‘忘川私塾’麼?”時間在一點一點消耗,隻剩下一刻半了。
“不知道,不知道……”還真是齊國之大,無奇不有,那人像躲瘋子一樣,唯恐避之不及。
“請問您知道‘忘川私塾’麼?”
“不知道!”
“請問忘川私塾在哪裏?”
“老子上哪知道去,你問誰呢!”
……
還剩半刻鍾了,鼻子不再出血,呂福心以為時辰一到,自己就要七竅流血而亡了。
昔日裏神采飛揚的磬醉酒樓福總管事,現在奔波的發髻鬆散,袍子血紅,滿臉血跡,眼睛裏布滿了這一個月裏輾轉難安積存下來的紅血絲,以及知道自己即將送命的恐懼與遺憾。
然而他還是執著的不肯放棄。
從小以來受盡白眼,多經磋磨的貧寒生活,早就磨練出了他執著不輕言放棄的性子。他不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少爺,沒有那樣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運氣與福氣,以至於從來都是,要達成某種願望,想得到什麼東西,勢必得舍棄什麼而千方百計的爭取著的。
臉皮,自尊,甚至是良知,隻要能等價的換來所需要的東西,也許都可以用來舍棄。
“你說的是輞川莊吧?”
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問著了。
那人手指西南方向引路道:“這你也就是遇著了我,旁人還真不知道呢,從這往裏走二百步,向左轉兩個彎也就是了。”
呂福聽著,連謝也不及說,按著那人所指,已經趕了過去。
連轉了兩個彎,當真見著了那塊“輞川莊”的牌匾。
小小兩間門麵,隱匿在豆腐巷之中,讓不細心之人想尋也難尋。
冬日裏的寒冷,把呂福那沾了血的袍子凍得發硬,在推門進去的前一刻裏,他倒是還不忘拿袖子使勁的蹭了蹭臉,簪了簪鬆散了的發髻。
扇門被打開了,呂福看見了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候,他心心念念的人。
“不好吃麼,你怎麼都不吃呀?”
呂福站在門口,冷風呼嘯的吹打在他幹瘦的身軀上,他眼見著了她笑著那般明媚,在對另一個男人。
芮禹岑搖了搖頭,拒絕的話還不及出口,就見著了個通身是血的人站在了門口,“請問你找……”
“我找魏恬欣!”呂福直打斷芮禹岑道。
那時那刻,呂福直覺得他心底泛起了不受控製的怒氣。他可以為了她不要命,在寒冬臘月裏跑遍了大半個京都城,而她,卻是在這燒著紅旺旺的暖和屋子裏和一個有婦之夫言談說笑,甚至於是親自下廚燒菜,給這有婦之夫做飯!
他怎樣不知道她還有這樣的手藝,她又何曾給他燒過一次菜。
“誰找我……”魏四是側坐著的,回過了頭來,眼見著門口通身是血的呂福,直嚇了一跳,“……表哥,你怎麼找到這來了,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渾身是血啊?”
呂福吸了吸鼻子,壓製下心底的慍怒,對她道:“我有事和你說,外頭冷,你穿好了衣服出來,我在外麵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