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剩下的夜晚裏,屬離沒有試圖進入倉庫深處,也沒有向索萊娜解釋更多。他隻是靜靜地坐在地上,聆聽著倉庫外的聲響。
的確沒有任何人經過外麵,自然也沒有人想要進來,赫拉巴爾和勞塔羅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他們或許還呆在裏麵,也或許早就從另一個出口離開。對此屬離覺得自己並不在乎。
單純等待的夜晚應該顯得格外漫長,但是當稀疏的光亮從天窗裏透過,屬離覺得自己依舊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赫拉巴爾對他說的話好像仍然在耳畔回響,那短短的一刻,好像已經延伸到了現在。太像是戲劇化的一幕,這個對自己來講幾近陌生的人,就這麼把一條沒頭沒尾的消息塞給了他,然後就像是退場了一般,從舞台上消失不見。這種突兀與轉折,讓屬離生出了更多的不現實感。
就算是天亮了,也無法消退。
於是他叫醒了在一旁半夢半醒的索萊娜,然後走出了倉庫。他們從棚戶區的小道裏繞過了警察設置在大路上的警戒線,找到了一輛出租馬車,急匆匆地趕回馬拉的別墅。
外麵的大霧依舊沒有消退,路燈在霧霾裏發出沉沉的黃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街道之上顯得比昨日更加肅靜,或許是因為昨晚發生在碼頭區的事情已經被傳播開來,也或者僅僅是因為這未曾消散的大霧把所有人鎖在了室內。馬車夫和他的馬全都戴著漆黑的口罩,沒有一絲一毫交談的意願。
索萊娜的臉上泛著異常的潮紅,她同樣有很多事情想要找人訴說,是憤怒而絕非軟弱在督促著她的行為。如果她認識的字更多一點,那麼她一定會親自把自己胸中的憤懣書寫出來,就算是現在,屬離也相信她口中即將講出來的事情也將有力並且入骨。就在一天之前,索萊娜便已經表明了自己心中所有的期許,她已經學會將痛苦和失敗變成她實現目標道路上的墊腳石。這是一種讓屬離羨慕的力量。
“關於倉庫裏的事情,你能夠幫我保密麽?”想了很久之後,屬離這般說道。
索萊娜看了他很久,幾次想要張口,但是最後什麼也沒有說:“我會保密的,關於你。”
對於屬離而言,他的決斷又是什麼呢?他直到現在才驚訝地發現,自從自己流落到白城之後,從來沒有試圖尋求過洛月白,或者“老上校”薩托裏斯的幫助,也沒有尋求過那些在白城他可能依舊認識的人的幫助。不僅僅是因為不信任,他一直在試圖與過去訣別,就像是剛剛從地下世界出來時,晶體用無法想象的手段重塑他的身體時,屬離以為自己得到了新生,往昔的仇怨全都得以了結,他可以忘記一切,也不再需要任何。
但是隨後他衝動且不理智地去尋找洛月白,然後被伊麗莎白夫人奪去最後僅剩的一切。他卻隻想著逃避與離開。
赫拉巴爾的口信裏帶著令人不安的味道,裏麵涉及到的每一個詞組都顯露出不加掩飾的猙獰。他不知道赫拉巴爾在過去的一年裏做了什麼,也不知道洛月白未來想要做什麼,他甚至不直到洛月白現在到底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