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聯盟第8大區,a市第一人民醫院,神經內科專家診療室,副院長王忠澤拿著一張X光片,已經看了將近5分鍾。
他剛剛結束了為期一個月的四大區聯合學術研討會,才下飛機,就又回到了工作崗位上。
診室裏還有一對中年夫妻,手握著手,滿臉焦急。
中年婦人沒有化妝,她再也等不下去,抖著手問道:“王院長,我們家純兒還有救嗎?”
做丈夫的也急了:“怎麼說話呢!院長,有辦法您就說吧,錢我們怎麼都能湊起來!”
作為一名神經內科的專家,甚至是該領域公認的第一人,王忠澤表示這樣的話自己聽得多了,但眼下這個秀麗到不像話的病人麼……
往診室的病床上瞄了一眼,他把X光片放在了桌子上,搖搖頭歎了口氣,:“沈先生,我恐怕是愛莫能助。”
完了!
好似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中年婦人一下子倒在了自己丈夫身上。
“怎麼會這樣?我的純兒啊!嚶嚶嚶嚶……”
男人也很悲傷,這時候卻隻能強忍著,溫柔地抱住妻子。
“沒事的,沒事的。這裏不行我們就去21區的木山醫院,聽說那裏有了大腦領域最新的科研成果,一定可以有辦法的。”
“嚶嚶嚶嚶……”
這話王忠澤就不能無視了,他輕輕敲了敲桌子,順帶咳嗽了兩聲。
“二位,不要迷信那些所謂的新技術!在這裏,我不客氣地跟你們說一句,令愛……”
王忠澤突然頓了頓,轉頭瞟了眼旁邊病床上那個眉清目秀的病人,又瞅了瞅手中病曆本上的性別一欄,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
“令郎的這個病,不但是我治不好,其他人那邊也是不太可能。你們聽我說……”
犯病以來的幾個月,這已經沈純來的第六家醫院,見的第八個專家。
他並沒有聽到對方的診斷,因為剛在診室裏坐下他就睡著了。肩膀一塌,腦袋一沉,人事不省。
而當他睜眼醒來,從診室的病床上坐起時,眼前就是父母那關切,但又透著歉疚的目光。
“要回去了嗎?”
幾個月來,相同的一幕已經出現了很多次,他也漸漸習慣了這種突然斷片的感覺,再也沒有初時的慌張與迷茫。
但這份平靜落在沈父沈母的眼裏,卻是讓他們更加心痛:“嗯,我們回家。”
……
Hypersomnia,也就是嗜睡症。
患者會在正常行動時突然入睡,隨著病情的發展,漸漸造成思維能力下降,很難界定其究竟是心理疾病,還是神經疾病。
這種秒睡通常質量很差,患者會很容易被驚醒,通過心理輔導、服用藥物、調整生活習慣之後,一般都可以緩解甚至治愈。
但沈純的嗜睡症卻完全不同——
他每天都會入睡4~5次,每次一小時左右,就好像是原本完整的睡眠時間,被突然間分割成了好幾份。
更倒黴的是,他根本就叫不醒。
第一次發病,是在上課回答完問題後。
據說當時,教曆史的老季一連喊了八次“坐下”,而在老頭發現了沈純的情況後,又怕他是在夢遊,特別囑咐大家不要叫醒他。
那一次,他站著睡了一節課。
再往後,病情一發而不可收拾。
在商場廁所裏尿尿的時候秒睡,一個人在小便池前站了半個多小時,醒來就看到清潔員大爺充滿憐惜的眼神:“可憐的娃,小小年紀前列腺就不行了。”
晚上去找輔導員,結果在學校行政樓的電梯裏秒睡,醒來時已經是兩個多小時以後。從那天起,“行政樓的電梯裏有女鬼”這個校園鬼故事,就開始在學校裏流傳起來。
鬼知道電梯的頂燈怎麼就壞了一盞,閃啊閃的特別有氣氛。
夜裏,在老家的小巷子裏秒睡,醒來以後腦門上貼了張黃紙,身上落了很多糯米,腳邊還有兩隻咯咯咯的大公雞。
老實說他到現在還很慶幸,要是換成在西方那些大區,他搞不好就要被掛大蒜,甚至被銀質子彈槍斃了……
這些事件林林總總,彙聚起來就是兩個字——想死。
不是開玩笑的,他是真的想死。
真的,如果他不是家裏的獨子,如果父母跟他的感情不是現在這麼好的話,他說不定早就去尋短見了。
沈純家在同區的s市,回到家裏隻用了一個多小時。進了門,沈母立刻去張羅晚飯。
另一邊,沈父則接到了一通電話,完了一臉抱歉。
“純兒,我有個應酬要出去一下,晚飯你跟媽媽一起吃吧。”
“好的,爸爸你去吧。”
沈純笑著點點頭。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將來每一天的偷生。
這病也不是什麼絕症,沒必要讓爸媽一刻不停地圍著自己轉,那種樣子還過什麼日子?真的靠詩和遠方那種東西混飯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