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良等人大年初一在水門街被挑斷手筋,消息當晚就傳遍了金陵城。但是吳纓也給吳子琪和大房留了臉麵,對外宣稱吳良是因為仗勢欺人,背主逞凶,才受此過。
此外也沒把話說滿,比如什麼殺雞儆猴,什麼大義滅親,這種吳家再過幾百年也長不出來的風氣,他就不需要幫吳家對外瞎說了。
“吳纓跟吳家不好麼?”行刑時,她看到少年的神色比她這個苦主還痛快。
“吳纓是二房嗣子,辦事牢靠,吳家人鬧出什麼民怨,幾乎都是他出麵擺平。他還有個秀才功名,就是無心科舉,如今一門心思從商。鴻澤行東家就是他。”吳纓查他容易,他查吳纓就更簡單了。
原來也是個苦命孩子,程馥對吳纓有點惺惺相惜。
“明日一早我就要回京了。”
徐野大概沒留意到自己的樣子像極了小媳婦,委屈巴巴的。
他這麼一提,程馥才意識到已經入夜,各家吃上了晚飯,四麵八方的炮竹聲提醒她初一就要過去了。
徐野的個子高她太多了,她如今看他總要仰著頭,“徐六你真想做官嗎?”
少年蹲下來,握住她的小手,“做官也有做官的好處。”以前覺得沒追求,才得過且過。
程馥想說點什麼,但饑腸轆轆的感覺越來越清晰,還是先把五髒廟填飽再說吧。
玖玖和白居要照顧傷患,初一這頓遲來的晚飯是程馥親自下廚的。她倒是想徐家小六上,但問題是人家也不會。所以廚藝十分普通的她,做了炒雞蛋、紅燒雞肉、藕片五花肉、竹筍燉臘肉,下了三十個素餃。
“白居,去地窖把那壇最久的梅子酒抱出來。”
“好嘞。”昨天年夜飯,小姐和徐公子就沒喝酒,今天怎麼想起要喝酒了。
徐野望著桌上簡單的菜式,出乎意料的高興。小姑娘皺著眉頭看他專心吃飯的模樣,總覺得哪裏不對勁。自己的廚藝自己清楚,實在很家常。在翁齊敏莊子上那幾天已經是她水平的極限,而且當時是有廚娘幫忙的。
“多謝賞臉。”程馥夾了一塊雞肉放進嘴裏,還是覺得沒什麼特別的,但也不難吃就是了。
徐野在心裏糾結要不要說“隻要是你做的都好吃”這種花言巧語。但又擔心對方把自己跟其他凡夫俗子歸為一類,想想就煩。自從認識這個小姑娘後,他的煩惱越來越多,煩惱的點也越來越奇葩。
“我娘走得早,所以我已經很多年沒吃到這樣的飯菜了。”沒有繁複的烹飪手法,沒有名貴的食材,就是簡簡單單的家常小菜。一家子坐下來,聊些有的沒的。
程馥非常能理解他的心情,於是道:“那你回京後就學起來,以後做給我吃。”
“……”等等,哪裏不對?
“我和我哥哥從未吃過我生母做的飯菜。”
徐野筷子一頓,“你怪她麼?”
程馥把杯中的梅子酒一口飲盡,被嗆得咳了幾下,臉頰上浮起淡淡的紅暈。
“……她和離時把嫁妝都分給我們兄妹,雖說我們最終也沒留住,可事後她也盡所能送了兩千兩。算起來小酒館能順利開張,也有她的一份力。”程馥都想好了,等金陵這邊資金充裕後,就按地下錢莊的利息把錢還給陳夢鈴。
徐野作為一個旁觀者,並不認為陳夢鈴對他們兄妹做過什麼好事,即便最後和離把嫁妝留下來,也無非是心虛罷了。況且那些東西小兄妹還未捂熱就被陳家收回去了。
“她現在的所作所為也許將來會帶累你們兄妹。”除族是一回事,和離是一回事,而血緣關係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程馥又飲了一杯,輕笑,“現在是陳家怪我們兄妹帶累他們。”這些日子應該沒少被人指點,光生不養,放縱這對畜生兄妹殘害他人。
見少年滿眼惆悵,心情比她還糟,程馥心口微暖,“我現在除了安身立命,沒什麼時間想旁的。反正總有那麼一天,該了結的會了結。到那時……”
“嗯?”等半天沒等到對方接下去的話,徐野皺著眉頭,狐疑地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