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金陵城最熱鬧的事莫過於八月底的環城長跑賽,街頭巷尾都在討論報名人數和城中各處貼的巨幅油布畫卷。不單剛進城的外地人感到新奇,城中老居民都愛成群結隊圍觀。
長淮畫院的佟繪後悔死了,當初兩河軒管事宋欣懌找到他談合作,隻要長淮畫院肯降低高技畫工的費用為長跑賽畫長幅,到時候畫卷上顯眼的位置會署上畫院的大名。
他當時嗤之以鼻,同時又擔心萬一這些畫將來惹出什麼麻煩,長淮畫院沒準要搭進去,種種顧慮之下就沒答應。最後宋欣懌退而求其次選擇最普通的畫工,並特地和他簽了一份契約,兩河軒全麵買斷這些畫,錢銀一次性付清,往後長淮畫院不可未經過兩河軒同意,複刻這些畫另做他用。
四百兩對於普通畫工來說不是小數目,雖然跟當初自己提的價格差了一半,但佟繪還是爽快地簽了契。現在好了,兩河軒這個手筆比他想象的要大太多,徹底衝擊了他的認知,而官府非但沒有吭聲,還抓了幾個要毀畫的混混。
滿城的油布長畫,功底算不得多高,畫麵也算不得細膩,但這種畫本來就是要從遠處看的。金陵的亭台樓閣,晨曦的樹影,月色的街巷,冬雪的鹿鳴寺……全呈現在眼前,而這些也全跟長淮畫院半點關係都沒有,上麵隻有金陵環城長跑賽的日期以及兩河軒三個狂狷大字。
佟繪慪得吐血,現在任他說破嘴,別人也是將信將疑。偏偏他跟兩河軒有約在前,又不能讓畫工們複畫一份出來證明自己。
陸學文時隔半個多月後再次進金陵,被城中的變化嚇了一跳。回金陵家中的路上,他讓車夫放慢速度,卷起車簾,一點一點地欣賞沿路的油布長畫。除了佩服程馥的主意之外,也不得不好奇兩河軒到底多有錢,這手筆一看就不小。
然而,真實情況是,在宋欣懌不要臉皮的砍價手段下,畫工費和材料費統共沒超過一千兩。
“東家,兩河軒今日開張,程小姐方才臨時有事走了,讓我給您回話,明日在兩河軒碰麵。”提前趕去送拜帖的小廝氣喘籲籲在馬車外邊稟報。
“知道了。”
顧彥雅的消息並沒有讓程馥思考太久,她把書信放在小哥哥的桌上後,又出了門。先到小酒館交代兩位管事定製中秋禮盒,然後又回兩河軒跟進長跑賽的各項事宜。
“現在報名點已經增設到四個,有重複報名的情況,三位文書每天都要反複核對。”宋欣懌對吳纓道。
“人手不夠就請,你底下用得順的也可以先提拔起來,這樣便不必事事勞心。”反正以程馥對錢執著又不心疼錢的風格,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兩河軒都要不斷網羅人才。
兩人正討論細節,程馥的馬車就停在門口外。
“怎麼又回來了?”吳纓覺得她該好好休息,畢竟年紀還太小了。
“有件事差點耽擱,走,上樓跟你們說。”程馥先一步踏上被擦得鋥亮的樓梯。
吳纓和宋欣懌麵麵相覷,也跟著上去。
越是臨近賽事,金陵城就會越熱鬧,程馥打算搞美食聯盟,但具體是圈一塊地方來做,還是直接跟商家們合作,她對金陵商業氛圍遠不及土生土長的吳纓和宋欣懌了解,所以需要征求他們的意見。
按照她的想法,圈一塊地出來,鼓勵商戶們報名參加,到時候去擺攤子賣自家主打美食。而兩河軒負責向遊人出售代金券,事後商家憑收到的代金券找兩河軒結算,兩河軒按麵額返七成的錢。這樣商戶能推廣自己的美食,兩河軒也能有一筆不菲的收益。
但場地是一個問題。
吳纓思襯了片刻,“我倒是覺得不應限於美食……”
京城
徐野打著嗬欠從翰林院出來,就見廣植站在不遠處,抱著短棍等他。也是服了,怕他被各方勢力下套,廣植和他爹徐則隔三差五就親自來接他回家。
“我又不是三歲孩子。”少年悄咪咪地鬆了鬆官服,嘴巴上抱怨。
廣植沒吭聲,隻是衝不遠處的一家酒樓抬了抬下巴。徐野順著望去,就見有人鬼鬼祟祟在門口觀察他,二樓坐著兩個衣著光鮮的中年人,其中一人他認得,是七皇子的幕僚。
“就該早點外放。”少年沉聲道。
雖然在異鄉同樣躲不過這些是是非非,但總好過京城,一舉一動都被人琢磨,太煩了。
“再忍半年,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廣植攬著少年看似單薄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