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意以命換命。”吳纓想都沒想。
程馥斜眼,“你就鬼扯吧。”
“愛信不信。”
兩人忙裏偷閑磨磨嘴皮子,幾乎忘了樓下的忙碌。不過輕鬆的時間總是短暫的,丁懿軒進來了,“東家,有位小姐求見,說是您昨晚讓她過來的。”丁懿軒又壓低聲音道:“她好像狀況不大好。”即便裹得嚴嚴實實的,但身上刺鼻的藥味遮不住。
“嗯……讓她進來。”
吳纓識相地起身,卻馬上被程馥叫住了,“你可能也認識,一塊見見吧。”
不多時,丁懿軒把一個包裹著嚴嚴實實的女孩帶進來,吳纓在對方摘下帷帽的一瞬間就認出了對方,“吳真月?”
“堂……堂哥你救救我吧……嗚嗚……”一路忍著身體的疼痛和心裏的不安來到這裏,陌生又新鮮,直到見到吳纓的一刻,她腦子裏的雜念被連日來的屈辱感替代。
那天,程家兄妹砸了瀟園,打傷了郭氏和一眾護衛,直接導致吳家的聲譽和財產雙重損失。郭氏重傷昏迷,吳令西雙手皆廢,吳子琪和吳真真被連夜送去了蘇州郭家避風頭,吳令佐以頭疼病發作為由閉門不出。但就像吳纓說的,宗家再怎麼糟糕也還是宗家。在族人咬牙操持下宗家很快恢複了平靜,瀟園的損失也登記入冊,賓客的賠禮也撐足了體麵。後來薛有誌招呼各大世家家主出麵,還是族老吳天溢親自過去。
但即便如此,這次的事於宗家來說損失不僅僅是自己的臉麵和財務。郭氏大女兒吳真柔是溫家婦,娘家什麼氣象,婆家就什麼臉色。所以她沒有跟溫家人一塊回杭州,而是留下來代郭氏管家。
很快她查到了吳真月頭上——當天有倒在附近的下人指認是吳真月給程家兄妹指的路,而吳真澄也在旁邊。震怒之下,吳真柔讓人把吳真月綁了用刑,吳令修這個做父親的看在眼裏卻沒有阻攔,並且默默地旁觀了整個行刑過程。那天,吳真柔的狠辣把六房的人都嚇傻了。
最後吳真月被打得奄奄一息,隨時咽氣,四夫人秦氏說家裏已經夠倒黴了,這種吃裏扒外的掃把星死在家裏更不吉利,傳出去還不知道要引來多少風言風語。
於是吳真月就被一輛板車拉到了外城的野莊,棺材都沒一副就這麼直挺挺躺在板車上,遺棄在屍臭熏天的廢院裏。
是吳真澄的人一直跟著,待吳家人離開後,他們才把人救走,安置在內城一間鋪子的後院裏,有個婆子照顧她。那時候吳真澄也以為妹妹沒救了,但熬著熬著,她竟然熬過來了。
兩姐妹每日見麵不是哭就是唉聲歎氣,吳真澄不敢告訴任何人吳真月還活著,而她夫家規矩大,也沒法把吳真月帶回家裏。另一邊吳真月也不想拖累姐姐,夫家知道充其量覺得不好跟吳家交代,但如果讓吳家知道,以郭氏和吳真柔的手腕還不知道要怎麼為難她姐姐。就這樣,她養傷之餘也在絞盡腦汁想未來的出路。
機緣巧合,最近兩河軒在城內貼了不少招募啟事,那些精致的啟示牌下總是有很多人圍觀。她看著上麵羅列的優渥條件,突然萌生了找程馥負責的想法。反正是那個壞丫頭把自己害成這樣的,那她死賴著對方好了。
“吳真澄那個夫家夠嗆,你也別賴在她那了,上我家住,吳真柔不敢拿你怎麼樣。看在親戚一場的份上,明後年我還會給你找門好親事。”就別來禍禍小姑娘了。
實話是吳真月很是動心,吳纓現在有錢有勢,吳家全族都拿他沒辦法,跟著他肯定比在宗家舒坦。畢竟在吳家她最終的結局也是被郭氏用來聯姻給吳子琪和吳真真鋪路。
隻是……她腦子裏突然浮現一路過來看到的每一張臉,每個人好像都很熱愛工作,她不理解,怎麼會人有喜歡勞作呢?在吳家的時候,下人們在主子麵前殷勤熱絡,轉過臉都在想怎麼偷閑。
“我……能不能在兩河軒謀份差事。”她低聲道。
“想都別想。”吳纓當即拒絕。
吳真月吸吸鼻子,又哽咽了,“就不能讓我試試看麼,我保證不闖禍不拖後腿。”程馥的成就,她也許這輩子都無法企及,但憑自己的努力應該也不至於太差吧。
吳纓覺得她有些不識好歹,“藝者,藝人,做不做?”
“做。”
吳真月這段時間雖然在養傷,但也關注了兩河軒的動靜,知道他們搞了劇場,正在招募藝者。她起初也在想這難道不是戲子嗎?這麼下賤的行當,為什麼大家爭先恐後地要把兒女送去。但觀察多了之後又覺著沒準兩河軒的藝者跟戲子是完全不同的活法。
程馥眉頭微蹙,對方答應得太快了點,“大河劇場的藝者跟戲子是不大相同,但一樣要拋頭露麵,將來你極有可能在曾經的親人麵前登台,你做得到?”哪家閨秀能受得了這個啊,羞恥心就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