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確如徐則所言,說書先生一家人服鼠藥自盡,賣鼠藥的農品鋪子也證實了前一日說書先生的妻子有買過鼠藥這件事。而早一步到場的京定衙門官差在搜查了整個院子後,初始記錄中也沒有外人造訪的明顯痕跡。大理寺接手後,又把院子翻了個底朝天,同時還把所有鄰居的來曆都起了底,並進行了詳細的問詢,動靜不小。
“……三十幾年前南麵不是出過一個亂子麼,一個運糧使叫董成碧,回京的路上見這家人可憐,就把他們捎上了,打那時起他們就在京城紮了根。”
“董成碧不是早死了麼?”
徐則印象裏有這麼個人,當年也是立過功的,活到將近七十。小酒館那位說書先生年紀不大,估計是父輩上的恩情。
“死透透的了,不過他有兩個兒子,長子在兵部任主事,次子老秀才,無兒無女,屢試不中,兩年前鬱鬱而終。”
“這就有意思了。那說書先生往上數三代都沒一個做官的,他父親逃到京城後靠賣手藝過活,兩家天壤之別,也就到他這兒撞了大運碰上好主顧。”年入萬兩啊,他們這些小官吏拚死拚活算上外水都沒他多。
徐則靠在椅子上,聽他們幾個興致勃勃地議論,腦子裏過了遍董家的情況,“死因跟他們有關?”
“董主事兌過幾回銀子,都是同悅銀莊的銀票,上麵除了銀莊的印號之外還有手寫號。同悅銀莊規矩大,怕出現黑賬惹麻煩,至今還是名不見經傳的小銀號,最大的客戶就是‘有間酒館’。”
“說起來‘有間酒館’與同悅銀莊合作應該也是看上他們的規矩,兌散票和銀子本人必須在場,若是因故無法到場的,則概不兌換。家屬可持票返回‘有間酒館’,由賬房核定後家屬簽字按手印,才直接給散票或者銀子。”
“董主事和死者最後一次上同悅銀莊是八日前。”
徐則腦子裏隱隱約約有了答案,“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兌銀子的,每回是多少錢?”
“去年三月開始,每回數額差不多,一千兩左右。”
徐則接過同悅銀莊的賬簿,細細翻閱起來。
這幾本都是小酒館的專賬,可以看出在小酒館幹活的人收入是相當高的,即便是個賣身給程家的跑堂,月銀也遠高於其他酒樓的夥計,而且逢年過節還有額外貼補。就憑這份工,在京城立足並過上踏實的日子綽綽有餘。
說書先生這個收入,一家子還住在十幾年前沒修葺過的小院子裏,家裏竟然連像樣的家私都沒一件,這顯然不尋常。徐則有理由懷疑,這些年死者全家掙的錢都沒花用在自己身上。
“鄰居可見過什麼人,聽到什麼異常的聲響?”
“說書的在酒館出活,當晚回來還挺正常的,帶了個包袱,裏邊裝了兩本書稿,看樣子是‘有間酒館’的新故事。”
徐則接過書稿看了眼,接著又看向眾人,大家都不自然地望向別處,很顯然都趁機翻過了。
《白鶴道尊》第一話、第二話……
“可查到錢都花去什麼地方?”京定衙門估計查到董主事就不敢往下了,加上死的是個無權無勢的升鬥小民,更不會費力不討好為了他們去惹兵部。
這也是他要把案子攬到大理寺的原因。
他誰都不怕。
清涼寨
到了辰時,程馥就讓高升帶著人以例行查修的名義去半山園和秋楓樓,若是寧家人不配合,就請他們立即退房,若是配合,查修完之後要告知他們接下來半年都是登山旺季,客房價隨時會往上調,他們接受就先預付押金,不接受就請把房子騰出來。
若是都不接受,那麼就去請寨主和寨中長老們出麵,畢竟客棧賺得越多原戶主的分成就越高,原戶主每年給寨子上的供奉就越高,寨主和長老們不會想不明白其中利害。
在這件事上,程馥不太能理解寧家這個做法,他們的客棧房費並不便宜,於尋常登山客或者香客來說是奢侈的,好多人不得不住店時都盡可能一家子擠一屋。以寧家包兩家客棧所有房間的花銷,在山下蓋個別院都夠了。
“小姐,您就不怕他們擺權勢來壓高管事?”聞香和玖玖自小就在京城長大,對於這些權貴的做派多少了解一些的。
“鬧事於他們一點好處都沒有。”當然,以寧家過去的所作所為,她還真不敢保證對方腦子是清醒的。
高升遲遲不回來,她也不想閑著,在清平的帶領下出了門,去看看自家其他客棧。
“清涼寨變化好大。”聞香感歎。
程馥也有相同的感受,不過寨子的改變之前高升就有在信中提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