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半道上就壞了,蘇淼不敢耽擱,便棄了車,騎馬繼續前行。為了方便,她將頭發束在腦後,不仔細看,也不會認為她是個女人。
蘇淼入了嶺西,打聽了一翻,才知前兩日剛經過了戰事。城裏麵所有的男兒都去了一線,就留下些老幼婦孺。
蘇淼皺眉,問道:“我軍將帥是誰啊?”
“你居然不知道?是太子呢。”回答她的是一個身懷六甲的夫人,她撫摸著肚子,“我說公子,你是外地人?我勸你啊,還是趕緊離開吧。不然城門關了,也會拉你去抵抗敵軍的。”她說著挺著肚子離開了。
蘇淼思忖再三,還是騎著馬出了嶺西城。唐銘在這裏,自然不會做出搶人這種行為的。
蘇淼不敢走太遠,行至一處山坳,看著連日趕路,馬兒也疲倦了,便跳下馬,將馬兒栓在陰涼處。看到不遠處有小溪,流水潺潺,蘇淼撫摸著馬兒的頸間的毛,“你好好在這裏休息,我去去就來。”說完轉身朝小溪走去。
蘇淼俯身洗了洗手,又捧起溪水飲了幾口,絲絲涼意沁入心間。蘇淼輕拭額頭上的汗珠,蹲在溪邊,眯眼望著遠處綠茫茫的草原。草原上隱隱可見幾處黑影。蘇淼沉眸,那裏,應該就是敵軍的營帳吧。
蘇淼站起身往回走,突然聽到馬兒的嘶鳴聲,蘇淼趕緊跑過去,卻見一人縱身上了馬背。那人手中長劍光華一閃,韁繩斷裂,蘇淼暗呼不妙,大聲吼道:“住手!”
那人扭頭打量了蘇淼一眼,拱手道:“小兄弟,借你馬一用,日後定將加倍奉還!”說著手中的劍鞘打在馬兒的背上,馬兒吃痛,一聲嘶鳴,衝向前去。蘇淼追了兩步,重重地摔在地上。
蘇淼抬起頭,卻見馬兒載著那人已經到了前方的轉彎處,蘇淼清晰地看見那人麵上的清朗笑容。
蘇淼懊惱地爬起來,現在好了,馬兒也丟了,自己又該怎麼去找文軒?
即使無奈,蘇淼還是徒步繼續前行。迎著夕陽,到了一處寨子。寨口立碑為“塔卡爾”。夜色已經降臨,寨中杳無人影,想是因為戰事,這裏的族人都逃離了吧。蘇淼歎了口氣,天已經黑了,今晚怕是隻能在這裏待一宿了。步入寨中,蘇淼敲響了一家的木門,半天也沒人應,蘇淼隻好敲響另外一家。接連幾家都沒人應,蘇淼想著寨中也沒人,推開了一戶人家的木門。
猶豫了好一會,蘇淼低聲問道:“在下冒昧,請問家裏有人嗎?”
還是沒人應,蘇淼這才點燃了火折子,點燃了屋裏的油燈,找了個角落坐下來。蘇淼剛合上眼,忽然聽到一聲微弱的呻吟聲。蘇淼猛地睜眼,側頭細聽,發現聲音是從裏屋傳來的。
蘇淼站起身,緩緩走過去,輕叩房門,不見回應,她心中一動,推開門進去,一股難聞的黴臭氣味撲來。室內一片昏暗,在這裏,呻吟聲聽得很真切。蘇淼忙點燃火折子,環視屋內,見一名老翁躺在床上。
蘇淼找了油燈,持燈望去,屋內破舊不堪,老翁躺在床上,雙目凹陷,瘦骨如柴。他的嘴一張一合,似乎想要說什麼。蘇淼見狀,忙問道:“老人,你沒事吧?”
老人眸子動了動,喉間咕嚕一聲,一口氣便接不上來了。蘇淼忙俯身過去,扶起他,給他順背。老翁好半天才緩過來,突然抓住蘇淼的手,渾濁的眼睛盯著蘇淼,“石頭……你打勝仗回來了……”
蘇淼一愣,老翁繼續說道:“我沒事的……我知道你當了將軍……石頭,爺爺等你回來……爺爺會等你的……”
蘇淼知他年老眼花,認錯了人。可是眼前的這個老人,不忍心傷害他。蘇淼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爺爺,你要不要休息會?”
蘇淼見他體力不支,上氣不接下氣,將老翁放平。那老翁盯著屋頂,微弱地“啊”了一聲。蘇淼歎了口氣,草原上的族人與中原並不一樣。她本想替老翁蓋好被子,卻見老翁手邊放了一個牛角。
微微遲疑,蘇淼將牛角放進老翁的手中。蘇淼去了灶間,想著煮點東西給老翁,剛生了火,蘇淼進屋,見老翁已經沒氣了。蘇淼不免有些傷心,可是轉瞬又想,他能夠安靜地離開,在這兵慌馬亂中,對於老翁也是也是一件幸事。
蘇淼知道老翁還有個孫子叫石頭,不知道將來是不是會返回家中。蘇淼記得在書上看過,草原上的藏民死後都會采用天葬的方式。蘇淼考量再三,還是覺得把老翁埋了。
她找了出頭挖了一個深坑,又找來席子將老翁的遺體裹了,埋入坑中。推土入坑,壘起了一座土墳,又在墳前立了一塊木碑。
天明後,蘇淼又在房子裏找了些幹糧帶上,離開前不忘到老翁墳前磕頭。清晨中的宅子還是一片寧靜,蘇淼打量著這個空宅子,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