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積雪將近有一尺多厚,我身上披了件白色狐皮鬥篷立在石橋上,寺中的小和尚們現都在鯉魚池邊上掃雪開徑,又因為已是臘月,春節將近,來到金粟寺中祈福的善男信女們比起常日裏更多上許多,雖金粟寺隻是一座修行寺廟,但就著國寺的緣故,從宮中而來的賞賜看上去倒是不少。
今兒剛醜時三刻,便聽到寺中上下忙活起來的聲音,打掃殿室、掛上寓意著吉祥的大紅燈籠、倒著貼上用紅紙仔細剪出來的“福”字,人人都是翹首以盼,可我的心裏對此卻是沒有一絲波瀾。
昨兒的那場大雪直到現在還是有點飄飄絮絮的,厚厚的雲層上微微的透出了陽光,寒意不減反增,我籠著手爐看著遠處嫋嫋的青煙,自想著前麵會是哪家的小姐或是公子來求姻緣或是前程?
一天一地的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真幹淨,我正出神,旁兒忽有聲音道:“我還以為是哪家小姐在這上麵吹著冷風,竟是你。”
我怔怔的看到三爺身著藏青色的大氅站在一邊,忙行了禮,笑問道:“三爺今兒怎麼會過來?”
三爺搓了搓手,說道:“快春節了,父皇今兒讓我給金粟寺送賞來的。”
我左看看,又看看,疑惑道:“公主怎麼沒跟你一塊兒來找我?”
三爺笑笑,“她啊,那個丫頭片子春節前怕是出不來了。”
我問道:“為何?”
三爺回說道:“昨兒建寧剛回去就被太後下旨召了過去,說是陪伴幾日,在春節前為太後添些喜慶。”
我又問道:“既是送賞,方才我站在這裏看著過去了好幾排,也不少,容大人怎麼也沒隨行?”
三爺搖了搖頭,“金粟寺離皇宮並不遠,再則這些賞也不算多,容大人還有別的事故,所以,就我一個人來了!”
我點了點頭,“那三爺還不趕快去找大和尚清點,我估摸著大和尚已經在等著三爺了。”三爺斜著看了看我,道:“我說,你是不是看今兒就小爺一個人,很失望啊?”
我忙答:“哪有。”
三爺說:“那你今日怎麼好像蔫蔫的?還總想趕我走似的?”
我歎道:“昨兒晚上看了一夜大雪,沒怎麼睡,所以現下是有些困。”
三爺笑道:“我說呢!”
又道:“剛來的時候偶然看到這寺中西南角上有一處梅花開得十分好,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聽後高興的闊笑起來問道:“是紅梅嗎?”
三爺答:“是,香的淡雅不奪人。”
我對著三爺說:“是嗎?這可是不得不賞的美景呢!”
琉璃雪麵,映著幾株紅梅,暗香浮動,朱丘白壘,該是怎樣的美景?
遂跟著三爺一道下了石橋,早上積著的雪已被小和尚們清掃幹淨,隻路麵走上去還是有些滑,需要格外留神。
約莫半個時辰,順著石板路才轉過一個彎兒,就聞得一股子沁人心脾的寒香,再循著那香走上幾步,眼前便闡闡的現出十數枝胭色的紅梅映在那白雪裏,剔透而又繁巧,走近看去,更是每一朵都精致的鬼斧神工。
這麼小小的一朵,紅正紅正的,若是能長久的存在於女子的眉間心上,又該有多絕色啊!
可梅花注定是屬於冬天的,是短暫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它沒有牡丹的貴重,沒有桃花的斑斕,沒有桂花的香甜,隻有在這渾白的清雪中,才能傲然獨生於天地間,綻放著自己的美好,等待著最終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