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也徒增了許多煩擾。
昨兒晚上睜眼到天明,早上雖已補了一覺,可到了這會子還是覺到了幾分乏意,又不敢在白天多睡,尚還記得當年在宮中時禦醫說過的話,三年來也都在遵著醫囑,盡量保養。
我斜靠在床上,拿了日常所看的——容大人新出的詞選來,就著從窗紗中漏進來的束束陽光,細細讀到:“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明明是一生一世,天作之合,卻偏偏不能在一起,兩地分隔。經常想念、盼望卻不能在一起,看著這一年一年的春色,真不知都是為誰而來?
藍橋相遇並不是難事,難的是即使有不死的靈藥,也不能像嫦娥那樣飛入月宮與她相會。如果能夠像牛郎織女一樣,渡過天河團聚,即使拋卻榮華富貴也甘心。
現在放於案幾上的書幾乎全是容大人近兩年間頻出的詞選,也不光是我,要知道,近年來,容大人的詞句早已飛入了千萬閨閣女子的香榻之上,可謂是家家爭唱。而清新雋秀、哀感頑豔,頗近南唐後主的詞風,似乎是在訴說著一幕幕淒婉無奈的柔腸畫卷。
我搖了搖頭,“若沒有真情實故,又如何能這般提筆泣淚?”看來,容大人和建寧的這條路,終還是布滿了荊棘,走得人傷痕累累、愁恨綿綿。
剛又讀到:“飛絮飛花何處是,層冰積雪摧殘,疏疏一樹五更寒。愛他明月好,憔悴也相關。最是繁絲搖落後,轉教人憶春山。湔裙夢斷續應難。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
吳耀在門外低聲問:“妹妹可在房中?”
我挺起身子問:“我每日無事,自然是閑散在的,什麼事情?”
吳耀回道:“爹叫妹妹與我一道過去一趟。”
我這個名義上的哥哥,性格說好聽了叫隨和無爭,說難聽了就是懦弱拘束,但這也不能怪他,誰叫他的爹是雲南王呢?
雲南王,飛揚跋扈。
守經拔權。
不通世故。
這三年我看在眼裏,著實十分同情我這位哥哥的遭遇,才恍然發現,世間如此大,過得比我慘的人比比皆是,眼界實在應該放得寬些,不要總拘泥於三尺五寸的小小天井。
我聽了,趕忙擱下書,對著鏡子理了理頭發,整了整衣服,拉門而出。
吳耀看我出來,咧了咧嘴,笑對著我,一麵轉身領在前麵,一麵道:“爹今日也不知得了個什麼消息,連連歎氣,直到現在也沒用過飯,又把我們叫去,妹妹,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嘴角含著絲笑,想著眼前的人可真是個呆子,歎了歎,問:“明世子可也去了?”
吳耀點點頭,楞楞道:“是的,他已在了。”
我低頭憶起剛住進雲南王府大半年時,一日晚上無聊閑逛,雲南王批閱折子到深夜,以前也不是不知道雲南王的作風,可連著四五日熬夜處理公文不曾合眼也果真是驚到我了,便起了興趣想來親眼瞧瞧,他究竟還剩下了個怎樣的情狀?
我當時也是新鮮,扒在門邊一麵琢磨著這勢大的藩王也不是好做的,一麵偷偷仔細打量他,畢竟也是快六十的人了,身板頗透著股子疲憊憔悴,好在雲南王是習武之人,要換成旁人,恐怕早就隻剩一把骨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