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時間指示已經過了十點半,小奈說她差不多該回去了。“還有挺多事要辦的,再晚了回去要被房東說了。”他十分抱歉似的對我說。
“還真嚴厲啊……”
“嗯,房東是位老婆婆,住在我樓下——我住的那間原先是給兒子結婚準備的,但是媳婦不願意,房子就空了下來。本來沒急著出租的,有一次坐公交車我讓給她座位後,聊了許久知道我當時還在到處打工寄居在單位,又是一個女孩,就把我收留了下來,不過一碼歸一碼,房租倒是不低,還是提前預付——很囉嗦,一副家長的架勢,但我算是被她照顧,而且還拖欠房租,發不得牢騷。”她碎碎念道。不過從語氣聽得出她滿喜歡那位老婆婆。
我其實還想再和她多聊一會的,到現在為止別說初期目標,連她是哪裏人我還沒搞清楚。但是我並不著急,也許是酒精作用,我觀察著浮於表麵的真正的自我,感覺到一種決定性的鬆弛。況且我還有好幾天的假期,和女孩的約會才第一次就要人家毫無保留未免過於急躁——急功近利有可能滿盤皆輸——我決定替她打個車回家。
半夜的老家,道路上已看不見多少車輛的燈光。公交早已停線,私家車停在路燈照不到的小路裏黑魆魆的,出租車司機有的已經回家或結夥找一家熟悉的小館打麻將玩牌,隻剩下因為孩子上學、還房貸、父母生病等等理由拚命掙錢不顧身體熬到半夜才抽出空上一趟廁所再勉強吞下頓隻有兩道素菜的最便宜的盒飯繼續找活幹的,還有就是飆車的重型摩托車手故意弄出巨大的馬達轟鳴聲飄過大道。
在打車平台難有作為的地方,我們隻好現在路邊等待不知什麼時候會出現的勤勞的出租車司機師傅。
坐在路邊空無一人的公交站台的長椅上,我想起之前小奈說要換手機號碼的事情,“那個,可以的話,能不能加個微信啊?”我問,“想下次再和你出來玩。”這在我來說還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小奈咬著嘴唇點了幾下頭,悄悄掏出手機,點開二維碼讓我掃描,並當場加為好友。這是自被推銷人員堵在省會地鐵站軟磨硬泡要求加微信以來,第二次通過這種方式添加女孩聯係方式——懷疑小奈以前是不是也幹過這一行……
小奈住的地方在老家電視台附近。為了不讓小小奈再掏錢,我攔住出租車,告知以地址“電視台”——再具體的就靠小奈自己把握了——並將計算好的車費再加五塊錢遞給了司機,並囑托麵善的司機師傅注意安全。因為酒勁又上來了,難免有些嘮嘮叨叨,司機不耐煩地點著頭。小奈則隻是看著放在膝上的白色皮包。
“今天玩得真開心,謝謝了,再見!”車漸遠行,我朝著後備箱徒勞的用力揮舞雙手,直到看不見為之。我走過對麵馬路,沿著回家的路而去。雖然這裏離家也不近,打車是更好的選擇,但是我不願把滿身酒氣帶回家,唐突了父母。
我沿著道路,邊慢慢回家,邊依序回想今天發生的事情,從餐館、跳舞到散步。不壞,我想。對於第一次主動邀請心儀的女孩約會來說,我開心,她也快活,至少我們可以成為朋友。她有點過於沉默寡言——即便在舞池中央也不想旁人那樣大喊大叫,也許是和我還不怎麼熟悉的關係——還有神經質的地方,然而我對她懷有本能的好感。如我最初所說。
街上安靜異常,僅有的些許雜音,也如同星雲飄動,戚戚然滲入淒迷的夜色。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依然憑著本能往前走——可惜酒醉未醒,身體重心也偏向右邊,沒兩步就撞到路邊垃圾桶,發出震耳欲聾的嗡嗡轟鳴。然而我很開心,不妙的事情一件也沒有,可是同她分手以後,有什麼東西莫名其妙地堵在我胸口。粗粗拉拉的東西卡在喉頭,咽也咽不下去。有什麼出了差錯,我覺得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