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夜色如水。
襄陽城,將軍府,一道身影靜靜地站在閣樓上,氣宇軒昂也難掩其內心的落寞與淒涼,正是當世名將韓世忠。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他對月長歎,感慨不已。
這時,韓義走上閣樓,與韓世忠並肩而立,輕聲道:“父親,宗大人走了。”
韓世忠隻是輕嗯了一聲。
韓義忍不住問道:“不知宗大人此來所為何事,竟讓父親如此感傷?”
韓世忠淡淡道:“皇上口諭,命我清剿嶽家軍殘部。”
韓義臉色大變,沉吟道:“可是秦檜、張俊之流從中挑撥?”
韓世忠苦笑道:“自從風波亭那件事後,隻要涉及到嶽家軍,秦檜都是閉口不言。想來,此次應該是張俊提議,皇上順水推舟。”
韓義微微一愣,沉吟道:“隻要有嶽家軍在,金軍便會忌憚三分,皇上為何如此糊塗?”
韓世忠搖了搖頭,緩緩道:“當今下,蒙古迅速崛起,大有席卷下之勢。金國首當其衝,自顧尚且不暇,如何能南下侵宋?此時,嶽家軍隻是皇上的一塊心病而已。有人肯冒下之大不韙,豈有不順水推舟之理?”到這裏,他輕歎一聲,繼續道:“更何況,此事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韓義神色黯然,喃喃道:“一舉兩得?”
韓世忠淡淡道:“一旦我奉命去清剿嶽家軍,在軍中威望必然一落千丈,便隻能辭官歸隱。如此一來,皇上又除去一塊心病。”
韓義隻覺一陣寒意湧上心頭,隨口問道:“那父親有何打算?”
韓世忠淡淡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三日後,秋風蕭瑟,地間彌漫著肅殺之氣。
韓世忠親率十萬大軍,以少帥韓義為先鋒,浩浩蕩蕩,旌旗蔽空,直奔桐柏山而去。
桐柏山中,一間木屋前,兩個男子並排坐在木樁上。左邊男子麵如冠玉,右邊男子英氣逼人,正是嶽家軍兩位少帥嶽雷和嶽林。
嶽林神情凝重,問道:“二哥,韓大帥真要對付我嶽家軍?”
嶽雷輕歎一聲,緩緩道:“大勢所趨,韓大帥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到這裏,他嘴角微微上揚,淡笑道:“讓韓大帥來對付嶽家軍,皇上也是用心良苦。”
嶽林一臉迷茫,不明所以。但是,他根本不關心韓大帥何以不得已而為之,更不在乎皇上如何用心良苦,直接問道:“二哥,那我們該怎麼辦?”
嶽雷淡笑道:“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十萬大軍在桐柏山外紮營。
韓世忠未曾派斥候進山探察,也沒有命大軍搜山,一連三日,按兵不動。
將士們本就不願與嶽家軍為敵,隻希望能化幹戈為玉帛。讓他們意外的是,朝廷竟也無動於衷。更讓他們意外的是,每日黃昏,大帥都會與少帥在山坡上對飲,肆無忌憚。大帥素來治軍嚴謹,何以如此呢?他們心中不解,但他們堅信,大帥此舉必有深意。
時間匆匆流逝。
直到第七日黃昏,大帥依舊與少帥在山坡上對飲。
將士們隻覺茫然無措,已不知為何而來,亦不知何時才能歸去,軍營中頗有微詞。
晚霞滿,清風拂麵,好不暢快!
山坡上,韓義淡笑道:“如果再這樣下去,父帥在軍中的威望恐怕就會毀於一旦。”
韓世忠笑著道:“我已有辭官歸隱之心,這軍中威望不要更好。”
韓義若有所悟,笑著點了點頭,隨口道:“隻是不知,我們還要在這裏等多久?”
就在這時,韓世忠轉頭望向山下,淡淡道:“或許很快就會見分曉。”
韓義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轉頭望去,隻見一個麵如冠玉的年輕儒生正從山下緩步走來。
一襲青色長衫隨風而動,灑脫卻不顯張揚。他走得很慢,每一個動作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可轉瞬間,他已前行十丈有餘,竟不著一絲痕跡。那目光如秋日之湖水般寧靜,又似春日之細雨般柔和,所至之處,一片祥和。看似是他在走,更像是大地在移動。他仿佛已與地萬物融為一體,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