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床上。
她試著說話,卻發現喉嚨裏發不出一點聲音。
在她昏迷的這幾天,她做了很多的噩夢,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那些陰暗的痛苦的回憶如潮水一般湧了上來,眼前回放著當年產房的一幕幕,失去孩子的痛苦,江辰希的冷漠,還有安然拿出了捐贈的同意書,這些都在牽扯她脆弱的神經。
她什麼都想起來了。
她……就是安寧。
安寧的眼角滑出了眼淚,一直在哭,一直在哭。
難怪戚言總是勸她,不要回想過去,因為那些過去會讓她痛不欲生。
她頓時覺得好悲哀。
“初夏,你醒了?”戚言忙起身,臉上寫滿了擔憂,“你知不知道……哎,我發現你的時候你躺在了馬路中間,那裏車來車往的,要是你出個什麼意外的話,我真是不敢想象。”
她神情麻木。
“初夏,你到底怎麼了?”
戚言已經在床邊守了她一天一夜了,他都不敢合眼,生怕有個什麼意外。
整整一個晚上,她不停地在說著夢話,渾身抽搐著。
哪怕是現在醒來了,她也沒有任何的情緒,眼睛無神地望著遠方,安靜得就像不存在一樣。
那種感覺他太熟悉了。
當年他帶走她後,她就是現在這個狀態,不聲不響,不吃不喝,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肯出來,牢牢地把自己鎖在了回憶中。
直到後來他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隻好給她輸液,這才維持了她的生命。
那段時間他天天陪在她身邊,陪著她散心,帶著她出去見見外麵開心的事情,就怕她一個想不開就這樣去了。
戚言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當年他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心血才把她從崩潰的邊緣拉回來,難道又要重來一次嗎?
“初夏……”
她動了動幹澀的嘴唇,無比自嘲地說:“初夏?我真正的名字,其實是安寧吧?”
戚言渾身一愣:“你……”
她怎麼會知道的?
安寧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再也不多說一句話了。
她的心靜得可怕,已經心如死灰了。
明明剛剛開始試著接受他,試著從那個陰暗的世界中爬出來,接受第一抹陽光,卻被生生地抹殺了。
那種痛苦無法形容。
她低著頭,蜷縮著身子,一動也不動,像一隻受傷了在舔舐自己傷口的小動物。
戚言緩緩地蹲在了她麵前,眼神期望地說:“安寧,求求你不要這樣了,我真的很怕……”
“你就算不你自己著想,難道你就一點也不在乎小六六嗎?你忍心讓她看到你現在這樣嗎?她會多麼害怕你知道嗎?”
在提到小六六的時候,安寧睫毛輕輕顫抖了起來,麻木的表情總算有了一絲的變化。
她從喉嚨腫發出了嘶啞的聲音:“小六六……”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她在乎的話,那就是小六六了。
在她最灰暗的日子裏,是這個孩子讓她覺得人生還有一點希望。
她頓時想到了什麼,激動地要從床上起來:“小六六,她有沒有事?”她這樣匆匆忙忙地出來,小六六一定很擔心。
戚言忙穩住了她的情緒:“小六六沒事,你不要擔心,倒是你自己……”
他欲言又止:“安寧……你這樣痛苦,是因為他嗎?”
安寧渾身都是一怔。
戚言心裏一沉,果然。
“我以為你這些年早就已經忘記了他,可是……”他自嘲地笑了,“其實我早該想到的,你這次會這樣痛不欲生,是因為你還愛著他對不對?即便你再怎麼把自己封閉起來,你內心總有一個地方會告訴你,你還愛著他。”
轟。
安寧就像被什麼重重敲了一下,腦中嗡嗡作響,一個從未被自己正視過的問題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麵前,她愣愣的,久久都沒有出聲。
可下一刻,她就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沒錯。
她的確還忘不了他,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會這樣難受。
江辰希,你知不知道,我所有的痛苦其實都源自於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