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乘船(1 / 2)

大晉承安六年,揚州龍川郡,啟安縣臨淵渡口,三月驚蟄,春雷始響。

老船夫蹲坐在船頭,抬頭看著泥濘道路上除了坑坑窪窪的水坑,再也不見半點人影。不遠處的荒山野嶺傳來一聲鳥鳴,接著一隻灰雀撲哧撲哧翅膀在密林中飛出,盤旋在半空中輕鳴。

“看來今是沒有人了,倒也是一件好事。”

老船夫歎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渡船默默搖了搖頭。自從上月有人不心失足從船上跌落溺水淹死後,他的這艘渡船乘坐的人便隻有前日的那一趟。

“船家麻煩等一下!”

正當老船夫準備解開纜繩,撐船櫓離開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清亮的高呼。老船夫手頓了一下,眯起渾濁的眼睛向著聲源處望去,隻見那荒山野嶺之中徒步走下來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

這書生男子穿著簡單,頭係儒巾已經沾上許多塵垢,身穿素色長袍能明顯看到被山林荊棘勾破的痕跡,腳穿布鞋亦是有許多泥土,背著竹簍卻是異常幹淨,除此之外再無它物。

“先生,船已客滿,不如等下一趟。”

老船夫朝著書生完後,便立刻低頭解開纜繩,其速度比剛才不知道快上多少,而且臉上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至於硬木製作的船錨更是被老船夫早早從水中取出。

荒澗野嶺中出來的人,不是什麼怪人,便是什麼妖人。

老船夫在河岸兩邊闖蕩多年經驗告訴他,這個書生一定有什麼蹊蹺。

“船家,放心我不是什麼壞人,待這位姑娘先過後,我馬上就能趕來。”

書生男子朝著老船夫拱手道,人卻站在空無一人的路旁不動,像是在等什麼人經過一樣,泥濘的道路靜悄悄,除了水坑偶爾濺起的水花外,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老船夫見到這一幕更是覺得詭異,也不言語點破詢問書生男子,而是迅速撐起船櫓準備離開這裏。

“船家,我不是壞人。”

一雙潔白又修長的雙手突然抓住老船夫瘦骨嶙峋的手臂,令老船夫臉上爬滿歲月溝壑的皺痕又加深了許多。老船夫抿著幹澀的嘴唇低頭看著岸邊地麵,這裏與剛才書生男子所站的路旁可是有些距離,但書生男子腳下有影子,而雙手也是有溫度的,不是冰冷沒有溫度。

“生姓蘇,名漸遠,是豫州潁川郡,昌河縣人士,前不久剛行冠禮,此行所為遊學。”

書生男子的聲音十分溫柔,見老船夫低頭久未言語,後退了幾步,朝著老船夫作揖又道。

“既然生讓船家如此為難,這趟渡船倒也可以不坐。”

“先生,你可是讀聖賢書的人物!老叟一介船夫又怎敢受你這樣一拜!隻是老叟這船”

老船夫臉上罕見出現了一絲慌亂,連忙放下船櫓,擺手示意書生男子趕緊起身,然後看著書生男子麵容堅定的樣子輕歎道。

“上月不久溺死了一個人。”

蘇漸遠接過老船夫的話道,此時蘇漸遠的眼睛正無奈望著船蓬內那道黑影。

原以為讀個三五年書便遇不到這些怪事,但沒想到一出潁川郡便接連遇到怪事不斷,就連旅途伴自己行路的那匹馬都給剛才的六姑娘吃了。

蘇漸遠心中浮現一絲無奈。

“看來先生你來之前已經打聽過了,這渡船的確是溺死過一個人,而且這一個月內渡船內發生的怪事連接不斷,常常行至河中央,渡船便無故打轉,前日裏就有客在船內跌倒,所幸並未掉下河,但跌倒的位置總有水漬。”

老船夫猶豫再三,重重歎了一口氣還是將實情全部告訴了這位麵容帶笑令人如沐春風的書生男子。

“生死由命,生若出了什麼意外,定然不會怪罪於船家。隻是生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去辦,所以便不得不再此處多嘮叨幾句。”

蘇漸遠眼睛從船蓬內那道黑影移開,注視著老船夫一直歎氣的麵龐上,果然有布滿皺紋的臉上縈繞著淡淡的死氣,瘦骨嶙峋的手臂上隱隱有翠青色的手印。

“先生既然執意如此,那便上船吧。”

老船夫終於放棄了勸告,身形一側,讓蘇漸遠上了船。

而蘇漸遠剛上船時,船蓬裏的那道黑影卻消失不見了。

“沒想到先生還嗜酒。”

老船夫撐著船櫓看蘇漸遠從背後竹簍中拿出一壺酒笑道。

蘇漸遠隻是笑著沒有回答,而是提著那一壺酒慢慢走到了船頭,掀起衣襟順勢坐下,那壺酒卻是放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