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腦中反反複複地便隻這麼一句話。
生生世世,什麼都變了,隻這雙眼睛永恒不變。
一時間,翻江倒海般地,就這麼慌了神。
臉上卻是淡淡的。
她也怔怔地望著他。
眼前的男子,一雙狹長的鳳眼,看人時微微眯縫著,眼角翹起來,不知怎地竟像與自己熟識一般。
他迅速地低下頭,再緩緩搖頭。
“不必了。”
徐幻之硬生生地把視線從章筱雨臉上移開,捂著流血的胳膊,一瘸一拐地,卻是以常人難以覺察的迅疾走向夜色深處。
風刮得更大了。
又冷又怕,章筱雨不禁瑟瑟地發起抖來。
若不是地麵的青石板上幾灘鮮血在燈光下發出可怖的亮光,章筱雨會以為剛才自己做了一個夢。她有些茫然地抓住脖子上照相機的帶子,另一隻手揪緊了薄薄的外套領子,望向徐幻之消失的方向,恍覺自己真的在做夢。
不是夢。
那條紅色的絲巾仍然飄飄悠悠地掛在榕樹上。
幾片樹葉被風卷起,打著轉,落到不遠處的青石板上。
章筱雨回到家,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了。
“家”,其實是章筱雨和她的閨蜜海倫一同租住的一棟當地農民當做雜物房使用的幾乎廢棄了的舊式的小樓,夾雜在較場尾的民宿群裏。
小樓當初和大多數無人居住的老宅子一樣破敗不堪。
經過章筱雨和海倫一番精心設計和裝修,這棟小樓眼下已變為一個又小資又文藝的溫馨小窩。小樓雖然有三層,但麵積不大,一樓的小花園占去了樓層的一半,進門便是一個小客廳,二樓和三樓分別是章筱雨和海倫的臥室。
兩人的臥室各有各的風格,章筱雨的臥室簡潔舒適,兩麵粉刷得很粗糙的牆,牆上都是書櫃,而海倫卻把自己的房間布置成了粉嫩的公主房。
海倫是章筱雨的大學同學,兩人同樣讀的是傳媒係。
大三那年養父養母先後去世,孤身一人的章筱雨瞬間變得獨立起來。
畢業之後章筱雨選擇在雜誌社做記者。海倫卻依仗自己姣好的身材和一張酷似影星鍾麗緹的麵孔當上了模特,酷愛攝影且攝影技術不錯的章筱雨和海倫除了“同居”之外,也不時地有一些工作上的合作。
這天夜裏的經曆讓章筱雨很是不安。
回到家,洗完澡,把當天拍攝的圖片整理好,章筱雨在床上躺下,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古城門口那個被人打得身上流血,又被出租車把腿撞瘸,卻又不讓自己報案的男子。
明知道自己應該報案。
不單止是因為目睹一起搶劫案,也因為自己乘坐的出租車撞到了他。
但是他的眼神卻讓她覺得,他的話似乎天生就是她應該聽從的。
這種前所未有的奇怪的感覺讓章筱雨感到困惑。
章筱雨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快天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一直沒有聽到海倫回家的聲音。
她一如既往地做夢了,夢境卻是不同往常地模糊不清。隻記得各種各樣的聲音,像是奔跑打鬥的刀劍聲,又似是古城門口特有的風聲。